东方微明,奉天大殿前静候着朝见的群臣。一连六七天朝堂之上的沉静,今日皇上宣召陕西被召见的官员御前问话,这使文武百官便有种种猜测。难道是皇帝有决断了吗?是召回二皇子,还是力挺二皇子,今日的朝会估计会揭晓谜底了。
站在行列中的大臣们都显得异常亢奋,十分紧张的等待着皇上的决定。当鸿胪寺官宣示上殿后,群臣鱼贯而入。朝觐大礼一毕,梅殷就急不可耐地想走出朝班。但朱标却首先开了口,说是各位臣工奏折,内阁大臣一一览阅批复,未决之疏已由朕御览。
黄河水患要严防决口,务须加固堤防;山东流寇又有抬头之势,着兵部行文济南军镇密切注视贼寇动态,准备讨伐荡平……然后又命户部尚书陈瑄,传谕凤阳府,召被禁足的朱高炽进京觐见。大家都想道,皇上怎么今日临朝又说起这些来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为什么对陕西的事儿只字不提呢?终于一反多年来稳健沉着的常态,梅殷疾步走出朝班趋步御前,奏道:“启奏皇上,臣驸马都尉梅殷……。”
朱标打断他的话,问道:“姑父,你又有什么奏闻?”
梅殷率先开始发难道:“圣上容禀,陕西凉州冒充皇差一案已发月余,至今未有了结。臣以为,法不责贵,则天下不服,只恐……。”
朱标立即又截住他的话头:“朕说过不追究的么?”
梅殷语塞:“这……。”
于是便有刑部侍郎刘宪。太常寺卿解纶等相继奏上二皇子朱允炆的冤屈,且二皇子在陕西调度军需,代天巡狩。曾经为朝廷做过许多好事,同时也会得罪很多人,还请陛下给予做主等等。
吏部侍郎柳春上前奏道:“二皇子殿下虽有过,然可将功折罪,现在大明盛世,不免会有好大喜功居心叵测之徒,刻意构陷皇子。这种屡犯天颜藐视皇家。倔傲犯上,轻狂忤逆。孰可忍实不可忍……而且二皇子功大于过,若能法外施恩,严厉责罚,则更显圣德无量……。”
朱标听了柳春的上奏后沉下脸来。说道:“柳春,朕看你慷慨激昂,巧舌如簧,虽句句是为二皇子请命,但是每一句话都扣着清儿有过,希望朕能原谅,不知道你身为礼部侍郎,怎么会知道远在陕西的二皇子身犯的何等过错需要朕的原谅呢。”
柳春急辩:“皇上容禀。”
听了这一番话,二皇子朱允炆一系的人都舒了一口气。皇上的口吻分明是在为二皇子撑腰,说的也是,皇上还没有定论。你一个小小的礼部侍郎,又不关刑名之事,怎么能判断皇子之罪,还不是有人在后面怂恿吗?
朱标又问道:“柳春,你是哪里人?”
柳春回答:“启奏陛下,臣是应天府人。”
“这么说。你是京畿之人,寒窗苦读。是在哪所书院,那一年的进士,又在那里曾经为官呢?”
柳春不知皇帝是什么用意,唯唯诺诺地答道:“正是。臣十三岁就进入六艺书院,乃是景泰十五年的进士,后来历任翰林待诏、左拾遗和吏部主事,于景泰二十三年升任礼部侍郎之职,全是圣上的恩典。”
朱标突然厉声叱道:“好一个似锦的前程!朕问你,你一直没有外放为官,又是京畿人氏,为何那远在凉州为官,家乃辽东人氏的郑隆会在你的府上?”
柳春大惊之下,支吾着说:“臣与郑隆并不认识,万岁何出此言呢。”
朱标冷笑道:“既然你与郑隆不认识,难道是朕错了不成?”
柳春跪在地上颤抖起来:“皇上,臣家中日前来了一人,声称被奸人所害,以至于被不明来历之人追杀,臣感其冤情,所以收留于家里,实在是不知道那人便是郑隆……。”
“一派胡言!”朱标把斜倚龙椅的身体坐直,指着柳春厉声说:“郑隆牵涉二皇子一案,还未审理,你便听其说是被奸人所害,难道朕的儿子是奸人不成,还有,你只是吏部侍郎,海关官吏的冤情与你何干,一来你不是海关直属,二来你不是刑部、大理寺,他有何等冤情,要你一个区区吏部侍郎来替他撑腰,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朕已经查明,此案纯属奸人诬告。”
朱标先趁着大臣们还没有反应过来,首先将陕西之事盖棺定论,只要自己先说出来,那些大臣们再说话,就不会像是柳春一样横冲直撞了,也省的自己妄动杀机,而柳春这个明显的枪手,只能牺牲掉了,停顿了一下,朱标继续说道:“朕说轻了,你乃是受人蒙蔽,是非不明,要是说重了,那就是狼狈为奸,构党陷害。恶吏枉法,胆大妄为,不惩处难煞歪风邪气,难振朝廷法度。大理寺卿庚心!”
庚心出班应道:“臣在!”
“立即拘审柳春、郑隆归案,按法处置!”
“臣遵旨。”
柳春被推出大殿之后,殿内一片肃静。所有的朝臣像钉子一样钉在那里一动不动,躬身鹤立,不敢出声,不敢仰视。就听朱标咳嗽一声,清了清嗓门,说道:“梅驸马,你刚才要说什么呢?”
梅殷看到刚才的情景,还能再说什么,他的原意就是要保住皇上不至于迁怒于二皇子,这是提前受到解缙的托付,现在皇上的意思已经表明,所以他也无话可说,至于他所怀疑的二皇子一案似乎和朱棣有所牵连,那就不是在朝堂之上能说的事情了,因为涉及的内容过于惊人,可能会造成朝堂之上的重新一轮攻击。
是到如今。他只能弯腰行礼,朗声回奏道:“万岁圣明,臣无话可说。”
“但是朕有话说……。。”听见皇上说这句话,群臣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了,而梅殷则是错愕的抬起了头,不知道皇帝要说些什么?
“驸马,你乃两朝老臣,是朕的姑父,朕待你如何。相信朝野上下都很清楚……”
大臣们都竖起耳朵听下文,而梅殷的心中骤然升起一种不祥之兆来。听皇帝继续说道:“但是,驸马已年届古稀,有些事情是不是糊涂了。前些日你夜召秦王府长史杨镇,而昨日夜访西北军镇总督楚越。你可知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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