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等来的回复却是从天上纷纷扬扬地落下的雪花,只好自认倒霉的程立雪摇了摇头,把酒葫收起来后扭头道:“我那帮同窗走了吗?”
话音刚落便见原本只有程立雪一人的望山山顶,突然冒出了一缕青烟,待其转了三圈后变成了一个约摸有一米大小的树人,“何必明知故问呢?”声音浑厚的似油腻中年男子的树妖陈福口叼着根烟答道。
程立雪皱了皱眉,扭过头来朝大海看去,然后朝着空中打了一个十分繁杂的手势,紧接着在其头顶隐约闪现出数目不详的赤红色圆圈,其中一个圆圈随着程立雪手势的结束碎裂成星星点点的灼人眼球红光,迫使程立雪和树妖陈福不由地闭了闭眼,等到他们再睁开眼睛时,身穿白色长裙的陈渔正凭空转动着眼眸看着程立雪。她所着长裙的袖口和裙摆之处还用红色丝线绣着几朵正开至荼靡的梅花,更衬得其裸露在外的肌肤若凝脂无暇白壁般,头顶柔顺的黑发,用条天蓝色丝带扎成了个蝴蝶结,随风飘拂,面色呈病态般白,眉似黛蛾,嘴如朱樱,气若雪山冰莲,整个人冷艳不可方物,宛似从仙人画卷中走出般。
雪横风狂。
两人就这般对视了片刻,当程立雪正欲张嘴询问陈渔近况时,一声嘹亮的雕鸣穿破天幕而来,顿时,一颗枣红色的莲花印记应声从程立雪眉心显露出来,且有向其全脸蔓延之势,使察觉到此的程立雪又皱了皱眉,将其封退在了眉心之间。
见此,陈渔嘴角微微翘起,将被不知是山风还是海风吹乱的留海随手挽至耳后,向前飞上望山,其足与山相接的刹那,浑身白裙化红装,胜血。
早已习以为常的她连迈三步,背对着程立雪,双手撑开,做西北望状。
一时间四周风雪以其为圆心齐卷化作把白玉弯弓,海水更是倒灌凝成枝冰晶利箭。上一刻此箭仍在她手,下一瞬它已穿过自睢阳城飞至此的金雕的腹部,至此其力仍未消尽,连带着金雕继续飞升一段距离后,便开始以越来越快的速度下坠,正是弓开似秋月行天,箭去如流星落地。
“谁给你从我头顶飞过的资格?”陈渔收起弯弓,摆了摆衣袖,淡淡道。
将此幕尽收眼底的树妖陈福,猛吸口气,把嘴里已燃过大半的香烟吐向金雕,两者刚接触,一簇幽蓝色的火焰如烟花般闪过,空中已无丝毫后者的痕迹。
搞完善后工作后,树妖陈福打了个响指,用指尖冒出的火焰把嘴中又含着的香烟点着,吐出个烟圈,叹了口气问道:“缘何徒惹是非?”
陈渔只是转身。
“箭意尚可。”程立雪看着不远处滚滚压来的黑云景象,头也没回地惜字如金道。
顺着程立雪的目光,陈渔也轻抬螓首,只见漫天雪花之上瞬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宛如银蛇乱舞,随之疾风夹杂着暴雪袭来,其量之大,其势之猛,近乎天崩。海面之上,水汽蒸腾,道道龙吸水刹那成型,直冲九天。
片刻功夫,由只雕亡而形成的雷暴已近在咫尺。而此刻,程立雪却摆手,制止了要将指尖凝聚的冰蓝色火团弹向天空的陈福。然后只见他摸了摸耳朵,眼皮下垂,不紧不慢地抬起右手,无数细小的符纹从其掌心飞出,化作遮天巨掌向着天空撞去。待他合起右手,方圆百里的雷电光团已尽在其掌心,轰隆隆的声音更甚了。
在将手中雷团按进酒葫后,程立雪双指划向天空,八把雷霆缠绕长三寸有余的小刀从酒葫中依次跳出,迎风见长,排列成圆形后定在空中,刀尖朝天嗡嗡作响。
“爱国”,“敬业”,“诚信”,“友善”,“平安”,“健康”,“为善”,“得福”。
八刀齐出,海空之间,刀气肆虐,风雪肃杀,霜冷天地,黑了大片天的乌云也识趣退去。
程立雪这才抬起眼皮,懒懒道:“真是聒噪。”随即挥手收回了于空中游曳的众刀。
“公子,雪大了,该回城了。”此时天地间入目充斥的白雪已状如鹅毛,撑起把红伞的陈渔在程立雪结束御刀后边说边飞起,将从自己腰间荷包状的储物袋里取出的黑袍披在了程立雪身上。
随后,她和树妖陈福很有默契地一左一右飞停在了程立雪身后,二妖朝对方看去,视线在空中稍一交汇即向前移去,但见望山山顶身披黑色貂袍的程姓书生立雪立于雪,开口道:“来。”
话音落,东海浪起,其声势滔天,竟是剑鸣所致。
一把埋于深海火山岩浆里的古朴长剑以长虹贯日般的蛮横姿态连续破山破海破空而至于程立雪脚前。
面对此番景象,站于望山山顶苍茫天地间的程立雪眼神平淡,脸色无惊无喜,只是向前一步踏上长剑,同时伸出左手,呈托月式,将身后树妖陈福化作的翡翠色木簪紧紧握住插入自己挽起的发髻间,待合起伞来,身躯重新散成光圈的陈渔全部涌入他脚下长剑后,程立雪双眸闭阖。再现身时他已于东羊城长安街阑珊灯火中了,其间好似不过倏忽而已,而真相却是夜已临,风更急,雪愈大了。
长街里。
左手负剑于背踏雪而来的归客,猛然间发现,整整一千多个日夜都未曾有过丝毫光亮的自家铺子,在自己出现的的瞬间,竟灯火通明起来,他那只沾过屎,淌过尿,杀过猪,宰过牛,摸过鱼,擒过鹰,耍过刀,舞过剑,挽过弓,提过枪,握过笔,翻过书的右手紧握似是要将拳内空气挤出水来。但下一刻,当他发现一个只存在于他脑海记忆深处,温柔似水的女人,正开门挑灯缓步向其走来时,程立雪原本表面平静实则深处暗流涌动的心湖,如雨遇鱼般,乍起波澜。
十几年不见,女人容颜依旧,只不过身姿清减了些许。
话说该女在走至程立雪身旁这短短的几步时间中,望向程立雪的眼神里快速闪过,悔恨自责怜惜而又骄傲坚定的复杂神色,她不习惯性地踮起脚来,却又好似很习惯性地抬手摸了摸程立雪的头,开口轻斥道:“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啊,知不知道我给你做的饭都要凉了。快点,跟我回家。“
这样说吧,世间纵有千万样美,此刻在程立雪看来都莫过于这风雪夜归人处君火即家,然自来好梦易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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