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轻声问他,“休息室里的男人知道吗?”
大雷摇头,“除非是常客,不然不知道。”
他退下,从外面关住门,我全神贯注盯着近在咫尺的这扇窗。
穿了一身纯白西装的冯斯乾此刻伫立在朝南的窗下,面前一潭池塘泛着粼粼波光,面积不大,四四方方十米长宽,几条金色燕尾鱼在水面浮荡,而他身后站着那个我见过无数次的男人。
就冲这潭养鱼的池水,英雄本色比江都会所更内行。
水源流动,鱼是有余,象征给玩家带财,守财,是好意头。来拼手气的男人有头脸,讲究风水迷信,越有钱的越五花八门,有的一边赌一边拜财神,有的特意去国外请一个带财的小鬼,摆在牌桌的正南方。他们不缺钱,可钱太多了,普通的刺激就不解渴了,要大起大落的刺激才爽。
我示意随行的保镖千万别出声,开窗后似乎隔音很差。
男人将一份资料递给冯斯乾,“这是冯太太的体检报告。”
冯斯乾没接,他喂鱼喂得兴致正浓,男人继续讲,“医生说她体质本就受孕困难,能怀上一胎已经走运了,流产手术之后,彻底不孕了。”
冯斯乾左手托着食盅,右手接住化验单,在阳光下浏览数据,我目不转睛窥伺他,他说不上平静还是失望,反正很淡漠,情绪丝毫不明朗,反而像是笼罩着一层无可捉摸的雾。
“没必要告诉殷怡,另外封住大夫的嘴,再伪造一份假报告,送去打发殷沛东。”
男人不解,“冯太太每天喝中药调理,倘若不告知她,不是白受罪吗?”
冯斯乾放下食盅,漫不经心扫视他一眼,“她的无用功,你倒是替我怜香惜玉。”
男人大惊,他低下头,“冯董!”
冯斯乾掏出西裤口袋内的打火机,压下按钮,面无表情望着火焰吞噬了化验单的一角,直至全部销毁,当仅剩一缕灰烬时,冯斯乾松开手,用帕子擦拭指尖,“明白为什么隐瞒吗。”
男人不敢吭声了。
他重新拾起窗台上的食盅,又向池塘撒进一抔鱼食,“殷沛东急于殷怡怀孕,无论是男是女,一旦平安降生,这个孩子将是华京唯一的继承人,他会用多份遗嘱作为保障,防备我独吞后抛弃殷怡。在他眼中连孩子父亲是谁都不重要,只要是殷怡生出。”
男人偷偷打量他。
“只是殷沛东逐渐看透我心狠手辣,不是我的种,他畏惧会活不长。殷怡不能怀孕,他会另谋出路来制衡我,保全殷家人长久的利益,我没有那份耐心应付他。”
男人试探问,“假如冯太太可以有孕,您希望她生下您的孩子吗?”
冯斯乾嘴角含着一丝笑,“你认为呢。”
男人说,“我认为虎毒不食子。”
“是吗。”冯斯乾脸上的笑意敛去,再没回应他。
过了好半晌,他转过身,“至于韩卿——”
我顿时紧张到僵硬,以为冯斯乾察觉了我在隔壁偷窥他,所幸他并未逼近这间包厢,仅仅在喊出我名字后,从鱼池旁返回牌桌,是我太心虚了,我悬着的一口气这才松懈下来。
片刻沉默后,冯斯乾忽然开口,“她腹中孩子确定是林宗易的吗。”
男人皱眉,“您的意思是?”
冯斯乾抬头,他视线飘忽不定,仿佛在估摸什么,“时间对得上吗。”
男人沉思,“据说不足一个月,她和林宗易结婚正好一个月,是婚内怀上的。”
冯斯乾心不在焉叩击烟灰缸边缘,眼眸内闪烁着谜一般的波澜。
许久,他吩咐,“你回去吧。”
男人走出几步,冯斯乾又叫住他,“周浦。”
他当即驻足,“冯董,您还有什么交待。”
冯斯乾笑着说,“藏起你的心思,我只留用绝对忠诚我的下属,你的怜悯之心帮不了任何人,还会害你自己。”
男人身型猝然一晃,他身侧的双手攥紧,又微颤着垂落,“我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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