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我不想要她嘛’!”帝君放下另一只手里的朱批御笔,竟老顽童似的学了一句李铎的不讲理的话。
他瞧着李铎,像一位普通人家里的长辈一般,那般的态度温和语重心长:
“我说小三郎啊,你刚从边军里回来就在凤栖宫里把那谁打了个半死不活,当场的人除了你们俩外还被搅和进来一个齐家小娘子,我说你当初动手打人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后果呢?
这可是牵扯到人家姑娘一生的清誉甚至是性命的事情啊,事到如今,若是我不帮齐家把事情摆平,难道,你到底还是想将那些过往旧事再翻出来与朕掰扯掰扯?”
帝君素来温和的语气里终于带上了些许不怒自威的天家气势——那便是同往日他下判罪人斩首时的样子殊无二致:
“你不管不顾的闹这么一出,无端毁了人齐家小娘子的清誉,事后你想撂挑子不管,你乐意,朕可不乐意!你出年就入及冠之龄,便是已经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岁,再者说,如今你在咸京就任了京官,品阶虽低了些,但前途绝对是一片大好,”
帝君微微向前倾身,口吻不知不觉间就换成了商量的语气:“若日后有了你在咸京帮衬着,你阿兄能在楼漠省去多少麻烦,你自己好好想想,皇伯伯说的有理否?”
少年人拧眉良久,终于瘪着嘴重重地叹了口气,好像已经被帝君的语重心长给说服了。
片刻后,李铎抬头看向帝君的颜,亮晶晶的眼睛里似乎还是心有不甘,“可是微臣,可是我还是不想娶齐家小娘子嘛!”
“那你给皇伯伯说,你想要娶谁家的千金为妻,皇伯伯给你撮合!”帝君用一个温温和和的问题,死死的问住了这个“城府不深”的少年人。
“我……”李铎低下头,脸上飞起一抹不明显的羞红:“我儿时认识的那几个姑娘如今也都已各自成家,没人能被我祸祸了,君上您这突然让我自己说,我,我也不认识别家的什么千金啊,”
说着,李铎抓抓耳朵,一脸的纠结无措:“唉,您这突然让我挑,我还真是有些为难呀……”
“……”端坐在龙案之后的官家闻言朗声笑了起来,他指着李铎,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你这孩子,不犯浑的时候便是有这个逗人笑的本事,还不知道该挑谁呢,你小三郎的口气倒是真不小!”
李铎也跟着乐,还顺杆爬的说:“男人嘛,谁不想要个漂亮媳妇呢,再说了,娶个媳妇漂亮放在家里,我白天看着顺眼,夜里抱着睡觉也舒坦,君上您说是罢?”
“你个口无遮拦的混小子……”一本朱皮的朝臣邸报被帝君扔过来,不轻不重的砸进了李铎的怀里,帝君道:“你竟然说的也还是个理儿,哼,我看你就是没见过人齐家的小娘子,不了解人家,要不然你就不会在这里跟朕胡扯八扯这些有的没的了。”
“我怎么没见过呀,我见过她的,”李铎挑眉:“那日就是她把我从功臣阁接出去的……”
电光火石间,二傻子李铎突然就顿悟了。
她眨了眨眼睛,诧异地看着天子,惊讶得说话都不利索了:“君上君上!您……是是是,那是您给我设下的……”
“你才明白过来啊?”帝君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些,布满鱼尾纹的眼角都好像被笑出了泪光:“你这孩子,除了爱乱说之外,还是同儿时一样的直率有趣哈哈哈哈……”
“您就直说臣是个混球就罢了,这般拐着弯说话,我都琢磨不准您是夸我还是骂我了。”李铎抓抓耳朵,抿抿嘴角表示对帝君这种行为有些小纠结小无奈。
帝君笑够了,也终于正色下来,他看着李铎,说:“朕知道自己对不起你的父兄,对不起你们李氏一族,所以小三郎啊,即便是为了赎旧日之罪,朕也是不会害你的,你就相信你皇伯伯罢。”
被说服的少年人给帝君叩了首,原本挺直的脊背也跟着松懈了下去,“他”看起来似乎还是有些不太情愿。
毕竟,定国公王鉴和国母娘娘乃同父异母的兄妹,而齐家如今的大夫人顾氏乃是皇母的一个远方姨表姊妹,即便齐家同王家说到底从来没有什么实质上的关系,可谁都知道,君后王氏待齐家的这个小娘子极好,素日里还经常将这个小娘子接到宫里小住。
说实话,李铎因此而不想和那齐家有牵扯,更何况,她是个什么身份啊,还娶妻?那不等同于直接送她上断头台么!
只是帝君这里是行不通了。
几日之后,李铎打听好齐家女眷们外出游玩的日子,然后偷偷的约了齐家的小娘子出来。
李铎想,既然帝君那里已经行不通了,那她不如干脆从皇后娘娘那里入手。
在她看来,君后娘娘既然喜欢这个表外甥女,那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齐小娘子嫁进他们李家,跳进大火坑呢?
这日将近年关,大雪新停,天色时晴时阴,灰白色的云朵遮蔽了大半的天幕,四下里刮着风,吹得人直缩脖子。
“我李家和他们定国公府的恩怨也才过去没几年的时间,想来齐小娘子你也应该是多少听说过一些的,”
未央街某茶楼的三楼,一间不打眼的清幽雅舍里,李铎执着茶盏站在临街的窗边,背对着身后的人说:
“小娘子乃是国母娘娘跟前顶算亲近的人,想必最近也应该听说了二圣的意思,我今次冒昧约你出来,无非就是想和你把话说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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