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奸佞,应当是大忠似奸,如他这般,只靠钱财锦帛动人心的,委实差了一层。
想不通,沈言索性也不去想。
转身,阖上窗户,又回到了桌前。
倘若圣上的决议没有回转,他便是使劲折腾也无济于事,反过来……
苍白的手捏住写了小半的册子,鬈发垂落,细长的双眼微眯。倘若圣上护着,就算大臣们再怎么叫嚣,也奈何不了他。
挽袖,捏住一截墨锭,轻轻打转。
墨色晕开,泛起涟漪。
他凝视着砚台里的墨汁,就算这次逃过一劫,以后,他又该如何?
脑海中忽的浮现出某人刚正凌然的脸,季山河,失去了过去的记忆,被他人的言行裹挟,像面团一样,任由别人蹂。躏的面目全非,到最后一刻,都还在怀疑自己。
明明是扎根戍边的沙棘,却把自己活成了无根的浮萍。
沈言嗤笑一声。
笑着笑着,又觉得索然无味。
那我呢?
毛毫吸足了墨汁,滤去多余的墨汁,复又继续之前未完的著作。
失去了目标的刀剑,就该折断沉沙吗?
*
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
季山河漫无目的地在市集上走,忆起这次见面,含糊不清的地方,似乎更加清晰了。
但他不由得,又生起了更大的疑虑。
关于殿下的身份,对方拿出了废帝私章,自证血统。
传闻,废帝建承帝犹爱玉石,某次,得了罕见玉料,命人雕刻成私章,柄处是精致繁复的镂空浮雕,双龙衔珠的样式,分毫毕现。
除了皇家,没有谁敢私刻龙纹。私章是真的,可人是不是当真皇子皇孙,还犹未可知。
初次接触,是在诏狱,听闻圣上急召,是为商讨处置他的事宜。想到可能会牵连家中,他不由心急,于是,在殿下的安排下,他稀里糊涂地乔装打扮成了西厂提督的模样,竟还毫无阻挡地进了宫。
他心里还乱着。下意识听从了安排。
事实上,内心深处,也是想看看的,骨子里忠君报国,让他着实做不出大逆不道之事,哪怕殿下多次游说,细数对方昏庸的罪状,其中就包括放纵宦官胡作非为。
季山河脚步一顿,走神了一瞬,忆起诏狱里的私刑,股间仿佛隐隐作痛,脸色难看,胡作非为也确实是真。
宦官,着实可恶可恨。
但这并不是谋逆的理由。
更何况,他隐瞒不报,也是担了极大的风险。一着不慎,恐怕就成了千古罪人。
忆起这些日子的波澜壮阔,季山河拉了拉有些下滑的帷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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