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去给我把信拿来!”老公爵对布里安小姐说。“您是知道的,信就在小桌子上的压板下面。”
布里安小姐高兴地跳了起来。
“啊,不用去啦,”他愁眉不展,大声说道:“你去吧,米哈伊尔·伊万内奇!”
米哈伊尔·伊万内奇起身到书房去。他刚一出去,老公爵就神色不安地东张西望,扔下餐巾,亲自去取信。
他们什么都不会干,总是弄得乱七八糟。
在他走后,玛丽亚公爵小姐、德萨尔、布里安小姐,甚至于尼古卢什卡都沉默地交换着目光。老公爵由米哈伊尔·伊万内奇陪着,迈开急促的步伐回来了。他带着信和建房的计划、在吃饭的时候,把它们信放在身边,没让任何人看。
老公爵转回客厅后,他把信递给玛丽亚公爵小姐,然后把新的建房计划摊开,一面注视着建房计划,一面命令她大声读信,玛丽亚公爵小姐读完了信之后,疑问地看了看他的父亲。他在看建房计划,显然陷入了沉思。
“您对这个问题以为如何?公爵?”德萨尔以为可以提问。
“我?我?……”公爵说,好像不愉快地苏醒过来似的,但目光仍盯着建房的计划。
“很可能,战场就离我们不远了……”
“哈,哈,哈!战场!”公爵说,“我说过,现在还要说,战场在波兰,敌人永远不会越过涅曼河的。”
当敌人已经到了德聂伯河,德萨尔却惊讶地看了看还在说涅曼河的公爵;但是玛丽亚公爵小姐忘记了涅曼河的地理位置,以为她父亲说的话是对的。
“在冰雪融化的时候,他们就要陷入在波兰的沼泽地里。只不过他们未能看到这一点罢了。”老公爵说,显然是他想起了发生在一八○七年的战争,认为这是那么近。“贝尼格森本应早一点进入普鲁士,那情况就不同了……”
“但,公爵,”德萨尔胆怯地说,“信里提到的是维捷布斯克……”
“啊,信里提到了吗?是的……”公爵不满意地说,“是的……是的……”他的面容突然显出来阴沉的表情。他沉默了一会儿。“是的,他在信中写道,法军在哪条河上被击溃的呀?”
德萨尔垂下眼睛。
“公爵在信里并没有提到这件事。”他低声说。
“真的没有提到吗?哼,我才不会瞎编的。”
大家长时间地沉默不语。
“是的……是的……喂,米哈伊尔·伊万内奇,”他突然抬起头来,指着建房的计划说,“你说说,你想怎么改……”
米哈伊尔·伊万内奇走到那计划前面,公爵和他读了读新建房的计划,然后生气地看了看玛丽亚公爵小姐和德萨尔一眼,便到自己的房里去了。
玛丽亚公爵小姐看见,德萨尔把难为情的,吃惊的视线集中到她的父亲身上,同时也注意到了他沉默不语,并因为她父亲把儿子的信遗忘在客厅的桌子上而吃惊,但是她不但怕说到,怕问到德萨尔关于他的难为情和沉默不语的原因,而且她也怕想到这件事。
傍晚,米哈伊尔·伊万内奇被公爵派到玛丽亚公爵小姐那儿去取忘在客厅里的安德烈公爵的信。玛丽亚公爵小姐把信给了他。虽然对她这是不愉快的事,但是她还是敢于向米哈伊尔·伊万内奇询问她父亲现在在干什么。
“总是忙!”米哈伊尔·伊万内奇面带恭敬而又讥讽的笑容说,这就使得玛丽亚公爵小姐的面色发白了。“他对那幢新房很不放心,看了一会儿书,而现在。”米哈伊尔·伊万内奇压低了嗓音说,准是伏案写遗嘱吧!(近来公爵喜爱的工作之一是整理一些死后留传后世的文件,他称之为遗嘱。)”
“要派阿尔帕特奇到斯摩棱斯克去吗?”玛丽亚公爵小姐问。
“可不是,他已经等了好久。”
!
3
当米哈伊尔·伊万内奇拿着信回到书房的时候,公爵戴着眼镜和眼罩在蜡烛罩灯的前面,靠近打开的办公桌傍边坐着,拿着文件的手伸得很远,摆出一副有点儿庄严的姿势,在读他死后将呈送给皇帝御览的文件(他称之为说明书)。
米哈伊尔·伊万内奇进房时,公爵含着眼泪回忆他当初写的。而现在他看着的文件。后来他从米哈伊尔·伊万内奇手中拿到信,便放到衣袋里,搁好文件,才把等了好久的阿尔帕特奇叫来。
他在一张小纸条上写着去斯摩棱斯克要办的事,接着他在房里,一面从站在门边等候的阿尔帕特奇面前来回走动,一面发出命令。
“听着!信笺,要八帖,就是这个样品;金边的……一定要照这个样;清漆,火漆(封蜡)——按照米哈伊尔·伊万内奇开的单子办。”
他在房里走了一会儿,看了看备忘录。
“然后把关于证书的信亲自交给省长。”
随后是新房子门上需要的门闩,这些闩一定要照公爵亲自所定的式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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