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tmoiquinemedoutaispas!…”公爵小姐玛丽亚惊叫道,“Ah!André,jenevousvoyaispas.”③
安德烈公爵和他的妹妹手拉手地互吻了一下,他对她说,她还像过去那样是个pleurnicheuse。④公爵小姐玛丽亚向她的长兄转过脸去,这时她那对美丽迷人的、炯炯发光的大眼睛透过一汪泪水,把那爱抚、柔和、温顺的目光投射到长兄的脸上。
①法语:啊!亲爱的!……啊!玛丽!……我梦见……——您没料想到我们会来吧?……啊!玛丽,您变得消瘦了,——以前您可真胖啦!
②法语:我立即认出了公爵夫人。
③法语:我连想也没有想到!……啊!安德烈,我真没看见你哩。
④法语:好哭的人。
公爵夫人不住地絮叨。她那长着茸毛的短短的上唇时常飞快地下垂,随意地触动一下绯红色的下唇的某一部分,之后她又微微一笑,露出皓白的牙齿和亮晶晶的眼睛。公爵夫人述说他们在救主山经历过一次对她怀孕的身体极为危险的遭遇,随后她立刻谈起她将全部衣服都留在彼得堡了,天晓得她在这里要穿什么衣服,她还谈起安德烈完全变样了,吉蒂·奥登佐娃许配给一个老年人,公爵小姐玛丽亚有个pourtoutdebon①未婚夫,这件事我们以后再叙。公爵小姐玛丽亚还是默不作声地望着长兄,她那美丽动人的眼睛流露出爱意和哀愁。可见,萦绕她心头的思绪此时不以嫂嫂的言论为转移。嫂嫂谈论彼得堡最近举行的庆祝活动。在谈论的半中间,她向长兄转过脸去。
“安德烈,你坚决要去作战吗?”她叹息道。
丽莎也叹了一口气。
“而且是明天就动身。”长兄答道。
“Ilm’abandonneici,etDieusaitpourquoi,quandilauBraitpuavoirdel’avancement…”②
①法语:真正的。
②法语:他把我丢在这里了,天晓得,目的何在,而他是有能力晋升的……
公爵小姐玛丽亚还在继续思索,没有把话儿听完,便向嫂嫂转过脸来,用那温和的目光望着她的肚子。
“真的怀孕了吗?”她说道。
公爵夫人的脸色变了。她叹了一口气。
“是的,真怀孕了,”她说道,“哎呀!这很可怕……”
丽莎的嘴唇松垂下来。她把脸盘凑近小姑的脸盘,出乎意料地又哭起来了。
“她必需休息休息,”安德烈公爵蹙起额角说,“对不对,丽莎?你把她带到自己房里去吧,我到爸爸那儿去了。他现在怎样?还是老样子吗?”
“还是那个样子,还是那个老样子,不晓得你看来他是怎样。”公爵小姐高兴地答道。
“还是在那个时间,照常在林荫道上散步吗?在车床上劳作吗?”安德烈公爵问道,几乎看不出微笑,这就表明,尽管他十分爱护和尊敬父亲,但他也了解父亲的弱点。
“还是在那个时间,在车床上劳作,还有数学,我的几何课。”公爵小姐玛丽亚高兴地答道,好像几何课在她生活上产生了一种极为愉快的印象。
老公爵起床花费二十分钟时间之后,吉洪来喊年轻的公爵到他父亲那里去。老头为欢迎儿子的到来,破除了生活方式上的惯例:他吩咐手下人允许他儿子在午膳前穿衣戴帽时进入他的内室。公爵按旧式穿着:穿长上衣,戴扑粉假发。当安德烈向父亲内室走去时,老头不是带着他在自己客厅里故意装的不满的表情和态度,而是带着他和皮埃尔交谈时那种兴奋的神情,老年人坐在更衣室里一张宽大的山羊皮面安乐椅上,披着一条扑粉用披巾,把头伸到吉洪的手边,让他扑粉。
“啊!兵士!你想要征服波拿巴吗?”老年人说道,因为吉洪手上正在编着发辫,只得在可能范围内晃了晃扑了粉的脑袋,“你好好收拾他才行,否则他很快就会把我们看作他的臣民了。你好哇!”他于是伸出自己的面颊。
老年人在午膳前睡觉以后心境好极了。(他说,午膳后睡眠是银,午膳前睡眠是金。)他从垂下的浓眉下高兴地斜着眼睛看儿子。安德烈公爵向父亲跟前走去,吻了吻父亲指着叫他吻的地方。他不去回答父亲中意的话题——对现时的军人,尤其是对波拿巴稍微取笑一两句。
“爸爸,是我到您跟前来了,还把怀孕的老婆也带来,”安德烈公爵说道,他用兴奋而恭敬的目光注视着他脸上每根线条流露的表情,“您身体好么?”
“孩子,只有傻瓜和色鬼才不健康哩,你是知道我的情况的:从早到晚都忙得很,饮食起居有节制,真是够健康的。”
“谢天谢地!”儿子脸上流露出微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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