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儿娘擦着头上的汗,六儿瞧着葛娘子,嘴角微微笑着,似乎什么也不懂,眼神却是洞明般黑亮,含着冰渣子似的的冷意,似乎早已看穿她们的打算。
葛娘子掐着帕子,装模做样看了看天色,吩咐六儿娘去毕家详谈。
六儿娘领着六儿急忙往家赶,葛娘子落后两步,看着六儿不徐不疾的步子,细瘦的脊背挺得笔直,明明是丰乳肥臀的身材,偏偏叫人一眼注意的不是好身材好相貌,而是那一丝若有似无的遗世仙子般清冷气质。
这个村妇六儿,说不定真能入了王府的眼。葛娘子打量着毕六儿的背景,摸着下巴想道。
第002章书生
毕家门前,六儿娘送葛娘子出门,一张树皮样的老脸笑成一朵菊花,“葛娘子慢些走!”
“哎,不必送了。”葛娘子一甩帕子,摆摆手,越过六儿娘的肩头嘱咐后面的六儿,“六儿,人家催得急,明日一大早我就来接你上江宁府!”
“好好好,我一定三更就给六儿收拾妥当,专等娘子来!”不待六儿回应,六儿娘忙应声。
葛娘子颔首,往村头去了。
六儿娘张望一番门口,见无人,把家门关严实了,喜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旁观六儿,早已淡定坐下斟茶,鹅蛋脸萦绕几分愁意。
“六儿,那可是王府啊,听说王府门前石狮子都是纯金做的,里边庭院一株草就值二两黄金,泼天的富贵!”六儿娘边说边猛灌一壶茶,好容易平静下来,见六儿半晌不说话,脸上也没个笑意。
六儿娘沉下脸,一手指猛戳六儿额头,戳出几个红印子,“娘跟你说,你可要好好表现,争取被选上做妾,就是当不了妾当个端茶倒水的也行,去了江宁府就莫再回毕家村了。”
六儿捂着额头,低眉顺眼应声。
六儿娘一瞥大门,揪着六儿的耳朵,压低了嗓音道:“我给你这副好相貌可不是让你上赶着给那穷教书的糟蹋的,这次可是天大的好事,我已跟葛娘子签了卖身契盖了官戳儿。你要是不能在王府谋到事做,以后就听任葛娘子发落吧!”
什么糟蹋不糟蹋,六儿和教书先生清清白白,被她娘说的如此难听。六儿习惯了她娘用词粗俗,眉头都不皱一下,却在听见“卖身契”时猛然抬头,一双桃花眼闪过冷光,冰冻三尺的寒。
六儿娘被六儿眼神一刺,不自觉松开手,拿起茶杯,梗着脖子:“怎么?你是我生的,我养你十八年,我还安排不了你了?”
六儿心潮起伏,她嘴角抿得平直,低声道:“娘,你何时和葛娘子签的卖身契,女儿怎么不晓得?”
“就在老柳树底下签的,”六儿娘得意道:“这么好的事当然得赶紧签了,可不能被别个抢了先!葛娘子在县尉府里有人,拿来的卖身契已经盖了戳儿,只用我按个拇指印就行。”
六儿娘环顾家徒四壁的土屋,叹息一声,语气怨毒:“要不是你这灾星非要投生到我肚子里,也不至于克死了前面五个兄姐,我们家这么穷,都是你这灾星害的!”
话头一转,六儿娘又笑开了怀,“不过,以后若能搭上王府的船,好好帮扶你三个弟弟,也不枉我生养你十八年!”
埋怨的话听了十八年,六儿早就左耳进右耳出,她咬着后槽牙,不甘心就这样轻易签了卖身契,身家性命从此不由自己。
六儿压下起伏的思绪,轻声问道:“娘,我的卖身契写的多少钱?”
“二十两银子。”六儿娘脱口而出,拍了拍腰包,“先给了十两,明儿葛娘子来接你,再给剩下十两。”
二十两银子,可抵一家六口农民的两年收入。二十两银子,六儿的身家性命系于一张纸。
见六儿沉默下来,六儿娘不以为意,畅想起美好未来,“赶明儿送走了你,就把你三个弟弟送到县学去念书,说不定过几年还能出个秀才!”
六儿扯扯嘴角,自家三个弟弟毫无读书天赋,村里的教书先生许为安教了他们几年,就连日日送饭的六儿都耳濡目染,学会了不少字,大体能通读《三字经》《千字文》,三个弟弟坐在学堂里学,连《三字经》的前四句还念不顺,可谓榆木脑袋。
只有六儿父母当儿子们是文曲星下凡,学不会定是许先生不会教。六儿娘攒了几年钱,想把儿子们送去县学读书,县学入学要上交五两纸墨费。这下好了,六儿“卖”了个好价钱,儿子们入学不用愁了。
六儿娘仿佛见着毕家三个儿子骑着高头大马,风风光光从村头走过,美了半天,斜眼瞥见看不清表情的六儿,六儿娘重咳一声,告诫道:“六儿,卖身契可是盖了官戳的,任你跑到哪里官府都能抓到你。
你老老实实在家呆一天,明儿进了王府大院,千万要抓住机会,把贵人死死勾住,在王府做妾不比嫁个庄稼汉子强多了!要是肚子争气,生个娃娃,呵呵,那才是真发达!”
“都听娘的。”六儿淡淡的应下。
六儿娘挥挥手,让六儿进屋收拾。
六儿的房间是后院搭的一个茅草屋,夏天闷热蚊虫多,冬天雨夹雪寒风呼啸。
她回了房,掩上门,轻轻拉开木板子床,摸索靠床脚的土墙,一个泥巴角落松动,六儿小心扒开,里面是个老旧的荷包,长久藏在泥墙里,已经看不出花样纹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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