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拳脚刀剑的,这样珍贵的东西放在身上,一旦有个闪失跌撞,岂不可惜?” 说着,一边坚决地推了回去。 贺公主突然珠泪飞溅起来:“成哥哥,母妃常说,在宫里,上上下下的人虽众多,可是哪怕是在自己的寝殿,也保不定哪个给你端茶递水、毕恭毕敬的下人正是别人安插下的眼线。处处都要设防,步步都得留神。怎比得当年在山城老家,奶奶、奶娘、你,奶爹,大家统统挤在一张矮桌上吃饭,谁也不用设防什么,就连小灶房的烟都带着浓浓的亲切味。我在宫里,常常想起当年哥哥带我摘槐花、捉螃蟹的快乐日子。烦闷时,便把你送我的那些小葫芦、小花灯、小风车和小草鞋什么的拿出来,一样样细细地把玩,童年乡下无拘无束的日子仿佛又回到了眼前。 “所以,妹妹虽知这个玉观音是哥哥的传家之物,因常年戴在哥哥身上的,所以忍不住想要了过来。妹妹回到宫里,就算宫墙挡着,石台隔着,想哥哥的时候,全当是看见你了,就跟重新回到儿时、回到哥哥身边一样。妹妹现在虽不能常出宫了,这对镯子你留在身边,早晚看见它时,也当看见妹妹一样,好歹不要把我忘光了。谁知哥哥……你既不稀罕,我也不要它了!不如摔了算了……”说着,举起那对镯子要往地下摔。 翰成一时脸都吓白了,一把拽住她的手拦阻说:“妹妹快别任性胡闹。” 贺公主流着泪说:“我摔了它,又能怎么着?反正我既然出宫了,也不想立马就回去,不如趁势在外面玩个痛痛快快,又关你什么事?” 翰成怕公主一味任性耽搁,只得好话哄她:“这么好的宝贝,既然要摔,那倒不如我替你留着的好。” 说着,从贺公主手里要过翠镯,小心地揣在怀里。 贺公主又带泪笑了:“哥哥没羞!敬酒不吃、倒吃罚酒。” 翰成乘势又好言好语哄公主快回宫去。心下思量:这会先收下这翠镯,等娘回家来交给娘,再捎回宫去还给小公主就是了。 公主这才答应回宫去。 翰成令管家叫一顶小轿来,自己骑马跟在轿后,把贺公主护送到皇宫西掖门前时,自己先下了马,又扶贺公主下了轿。 翰成望了望站在门廊里的几个守卫问:“守门的卫士认得你么?会不会反倒不让你进去了?” 贺公主哼了一声:“谁敢!”说着俏皮地一笑,一面从怀里摸出了一个两寸大小的铜牌子,笑嘻嘻地说:“这是从专门进出宫采买东西的小宫监那里偷来的。有了这个,便可以出入无阻了。” 翰成无奈的一笑,真怕她以后会拿了这个没事就跑出宫来。一旦出了什么纰漏就晚了。心想怎么告诉娘,让娘把她这小牌子哄了去才让人放心。 贺公主回头望了望深深的掖门,神情突然忧戚起来。犹豫了一会儿,问道:“成哥哥,我一直想问你一句话,你要如实告诉我才行。” 翰成微微一笑:“何事?” 贺公主咬着嘴唇,眼睛渐渐地又噙满了泪,过了一会儿才说:“从哥哥四五岁时起,我就夺走了哥哥的娘亲,哥哥……曾怨恨过我么?” 翰成呵呵一笑道:“妹妹尽说些傻话!我喜欢妹妹还来不及呢!哪里说得怨恨?”又含笑催促她:“妹妹快进去吧!娘娘和娘早不知急成什么了。” 贺公主双脚一边移着,慢慢地往宫门那边退,一边却泪眼迷朦地幽幽望着翰成,里面满是深深的无奈和留恋,分明言犹未尽的模样。过了好一会儿,突然又跑回来,望着翰成、抖着嘴唇说:“……哥哥知道么?妹妹私自跑出宫来,只为……思恋哥哥太甚……” 说罢,泪水滚涌而出,转身疯一样跑向宫门去了。 翰成觉得自己的心蓦地一痛,眼睛骤然酸胀起来…… 翰成不知自己是怎么一路走到家里的。 当他饮醉酒一般,一脚高一脚低地迷迷朦朦地回到家、来在自己书房后,突然一种巨大的虚弱和失落骤然袭上整个身心,万千语言、万千滋味一齐涌上心间,失魂落魄地望着贺公主刚刚用过的茶瓯,一时热泪迸溅起来…… 第二天晚上,奶娘秀月从宫里回来时,发觉儿子躺在床上,全身烧得火炭一样。丈夫周祥说昨天已经看过郎中,也吃了药,却是一点也不见轻。 秀月说昨儿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成这样子了?秀月看看儿子烧得通红的脸,昏昏迷迷的连眼睛都睁不开的样子,急得一夜没睡,又念佛又祷告的。 第二天进宫,向娘娘告请离宫两天。娘娘知道原委后,一面让秀月赶快回家照看儿子,一面派了一位御医跟着上门瞧瞧。御医和秀月都在紫云殿服侍,两下并不陌生,把了脉,又开了几付药,说也没大关紧,只是受了风寒,吃两付药,静静地养两天就没事了。  '返回目录'  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十四章(4)
翰成身子原本也壮实,连着服了几剂御医开的药,没两天果然就缓和了一些。 虽说身上的病是缓轻了,可是,贺公主那亦怨亦喜俏笑的倩影却再也拂不去了。 翰成此时才明白,原来,自己很久以来就已经朦朦胧胧地喜欢上这个妹妹了。只是他从没敢细想过。从儿时,每当贺妹妹和娘乘着宫里的朱轮华车隆隆而去,当飞逸的尘埃最终遮断了远方车影人影时,他的梦都会碎裂一次,心也会痛悸一阵子。随着日子的流逝,那梦才会像山岚一般渐渐被风吹散。然后随再重新聚拢,再飘散,却始终缥缈萦徊无可把握…… 直到这次公主私自出宫,他才清楚——原来,贺公主也一样深深地眷恋着自己! 两天来,翰成躺在病榻上,手中始终紧紧地握着那对温润光滑的翠镯,思忖着该不该把翠镯的事对娘说明?而他和公主之间这份情结,显然已逾越了兄妹之情。 他当然清楚自己与公主之间的天渊之别! 他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才好。 他握着翠镯,握着这令他爱不释手的信物,虽清知应该把它交给娘,让娘替自己还给公主,也清知自己不该再做这个梦了。可是,一俟想到娘将会从此彻底扭断自己和公主之间的一切往来,而自己这份从儿时起开妈的美好之梦将会随之烟消云散那时,他突然感到一种钻心的剧痛…… 爹娘都睡了。 翰成独自来在院中,仰头望着夜空中那轮煌煌的圆月,清光轻泻于大地,人在夜色里,在月光下,虽是现实里,却也分明似在缥缈的梦境之中。 如梦如雾的夜色下,远处,那高大宏伟的皇宫和亭台楼阁,此时只剩下了黑黢黢的轮廓,愈加显得神秘威严、深不可测。 深宫重院里的她这会儿正在做什么?已经沉入甜甜的梦境了么?梦中是否又回到了那飘满山槐花芳香的童年乡下?还是像自己一样,也正伫望着空中头顶这轮落寞孤独的皎皎之月难以成眠? 犹豫几天后,翰成还是吞吞吐吐地把贺公主出宫和翠镯、玉观音的事情对娘大略说了说。 娘听了翰成的话一下子楞在了那里。渐渐地,脸上开始没了血色。渐渐地竟觉得一股子冷气透过脊背传到全身了。其实,她早就发觉贺公主喜欢自己的儿子了。只是她疑惑他们兴许是因一奶所哺的兄妹之情,儿时相识,比别的孩子亲近一些也是常有的事。可是她再没料到,事情竟是另一番情形。 她突然有一种埋下大祸的预感。 她记起来了:近段日子,公主在宫中天天缠着自己打听翰成哥哥的事情。问他在外面都做些什么、交些什么朋友、喜欢吃些什么,还问他读些什么书,甚至胖了还是瘦了等等。而自己回到家来,每提及宫中的事情,儿子竟也是格外专注,有时显得满腹心思和魂不守舍的。 老天!这一对冤家,这可如何了得啊! 奶娘秀月全身剧烈地抖着:自己成日服侍宫中,漫说他是一介身无品级、宫中仆妇的儿子了,就算大周朝廷中那些世代王公大臣家的子弟,几个又敢梦想娶当今陛下的爱女为妻的? 儿子若对公主动了这个心,不仅是不知天高地厚,更是滔天大祸啊! 不行,她得赶快掐死他们俩的这种心思!这若让人知晓,不知要断送多少条性命啊! 虽说儿子大病方愈,秀月也不忍此时就把他的迷梦给惊醒,可是若不及早掐死了他这份心,张扬开来,他这条小命必是一死。他一死事小,不知还会连累多少人送命和受罚!不仅贺公主从此会被锁在深宫,就连跟随她的左右全都会受到处罚。 周家更免不了血溅满门! 秀月只能设法绕着弯子说话:“成儿!你长这么大,娘从没有求过你什么,娘有个心病,不知你能不能替娘分担?” 翰成望着娘的脸说:“娘,有话你就说吧。” 秀月忧戚的说:“娘和你爹年龄大了,辛辛苦苦这么些年,只想早一天抱上孙子,平平安安地过个晚年。就是一时死了,也能合上眼了。娘想求儿子答应娘,咱早一天定亲娶亲吧。” 翰成沉默了一会,沉闷地说:“娘,我现在不想定亲!” 秀月望着翰成的眼睛,半晌才不得不咬牙说:“成儿!你听娘说一句狠话,也是一句实话,你要不想周家满门抄斩、血溅九族的话,你小子趁早给我断了那个登天的妄想!” 翰成听了娘的话一下子把个脸憋得通红。半晌,蓦地蹦出一番令秀月惊骇的话来:“娘!王侯将相也不是天生的!汉高祖刘邦和蜀国开国帝王刘玄德,没有发迹前,比儿子这时也强不到哪里!” 秀月一下子怔住了! 这个小孽种!平素不大说话,一出口就能把天顶出个窟窿来!真不知由着他下去会闹出什么大祸事来。正要再细心规劝时,只听他闷闷地说:“娘,我明天回山城老家去。” “爹娘都在这里,你一个人回去做什么?” “我要到少林寺出家!” 秀月抽了一口凉气:“娘劝你断了这个想念,你就拿出家当和尚来堵娘?分明想气死娘啊!” “娘!我哪里是跟你老赌气。少林寺现在是武林高手云集之地,天下英雄向往之处。我虽自小习文演武,却称不上英雄豪杰。娘,儿子要出家学武,将来打出山门,报国扬名,总有一天提剑汗马以取公侯,和那皇家公主平起平坐的!”翰成红着脸说。  '返回目录'  
第十四章(5)
“天哪!成儿,娘明对你说了,这条路你一辈子也休想奔到头儿!你莫非不知现今国家朝廷中是‘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么?就算有人扶持,侥幸混了个一官半职的,比起人家那世代王公士族之家,你也是白日做梦啊!成儿,咱家亏了李娘娘这些年的提携,终于能吃饱穿暖,这已是前世积下的大德大福了。你念了这么多年的书,道理总该比我懂得多。若只为了自己的痴心,祸及家门事小,一旦连累了娘娘太子和公主,咱周家岂不是恩将仇报了么?” “娘,天下哪有个奔不到头的路?娘!儿子今天的话不是轻易出口的,儿子今天向娘发下誓愿:一定要实现汗马封将的男儿大志!非上品爵禄决不罢休!非功勋赫赫也决不会轻言娶公主为妻!如此,又怎么会连累到娘娘和公主呢?” 秀月痛心如搅:“天哪!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啊?”  '返回目录'  
第十五章(1)
贺公主沉吟了一会儿又说:“大禅师,弟子今天冒闯贵寺,还有一事相求……” “施主请讲。” 贺公主却绯红了脸…… 自幼生长在皇家宫苑的贺公主,天性中更渴望外面那个自由的天下。 在她的记忆中,外面的天浩无边际,无拘无束。从童年开始到年及笄冠以来,她便开始常常梦见自己飞出皇宫,和翰成哥在绿野山林自由的奔跑,在清碧的大河里游,在天上飞翔…… 在她的心目中,父皇只是这座皇宫后妃和王公大臣的最高神祗。翰成哥却是外面那个更广袤神秘世界的主宰。他是高入云端的大山和无边的森林,是天空和田野,是奔涌的河流和满崖满壑的野槐花,密密的苇丛,大片的荞麦花,红满山岩的杜鹃,是凫雁、蝈蝈、蜜蜂、蝴蝶和树头嘶鸣的知了,是乡间农舍的青梅红枣,是宫中无法得见的自然万物。 皇宫尽管很大,其实她能去的地方很少。除了太后和母妃的两处宫殿,可以在左右跟随陪伴下可以自由出入之外,成人后,她甚至连两位同胞皇兄的寝宫也不能随意进出的。因而她越发感觉皇宫的无趣,世外的自由了。 她无法忘却,儿时奶娘每次带着自己离开乡下时,翰成哥总是在车后飞跑追赶的情形。渐渐地,她开始生出一种不安,她想,是她夺走了翰成哥的母爱,是皇宫锁住了她的梦想和渴盼。 这次出宫她总算冲破数年的压抑和矜持。只是没有料到,竟是越发的失魂落魄了。 在宫中待了几天,贺公主再也无法抑止痛苦的思恋,再次悄悄跑出宫去。不料,连着几次出宫都没能寻到翰成哥。每次周家的人都说他出门了。问什么时候回来、去了哪里,却说不大清楚。 她既不敢多问,也不敢在外久留,每次都怅然而归。末了再也忍不住,乘娘娘不在跟前,低声询问:“奶娘,翰成哥不在京城?他去了哪里?” 奶娘看了公主一眼:“你私自出宫了?怎么知道他不在京里?看我不告诉娘娘去!” 公主的脸一下子红了,伏在奶娘跟在撒娇道:“奶娘一向最疼我了!我才不信奶娘会告诉娘娘。奶娘,你快告诉我,哥哥去了哪里?” 奶娘一边低头绣着活儿,一边淡淡地说:“和人结伴远游去了。” “去了哪里?多久回来啊?” “谁知道呢!一下乡下的野孩子,走就走了,回就回了。哪里像公主、太子出门,天下百姓万民瞻仰,想藏也藏不住。” 公主咬着嘴唇,沉默了一会儿又问:“奶娘,成哥哥走时有没有留下书信什么的?” 奶娘眯着眼,在花绷子上比了比彩线,眼也不抬地说:“谁知道呢?就有,他自己也该交待人送去了吧?” 公主听了半晌不语。 奶娘见公主那模样一时有些心疼。想劝她几句,却又不得不让自己狠下心来。决定在她面前从此再不提翰成一个字。 虽这般打定了主意,可是眼见贺公主一天天愁容不展的模样,心内实在后悔,当初若不让他们兄妹相识相见,哪里会生出今天这是非?如今两个冤家都这般痴迷不悟,竟连个人人都清楚分明是一条走不通的道也看不透了。 公主实在想不明白:为何翰成哥突然不告而别? 她接连又出宫了两次,翰成哥仍旧音讯沓无,又见每在奶娘跟前再提及翰成哥的话时,奶娘总是懒懒的不肯多说时,心下便已猜出了七八分!她料想,肯定是翰成哥告知了奶娘实情,奶娘逼他回山城老家去了!一时又恨自己怎么早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她决定立马回山城一趟。 “奶娘,我想回山城奶娘的老家一趟。”公主说。 奶娘楞住了:“去那里做什么?” “奶娘你瞒我!翰成哥他就在老家!我去找他!” “他不在老家!”秀月犹豫着说。 “不管他在不在,我也要去找找看。”公主拗上了。 奶娘清知公主的性子,担心她这样不管不顾的迟早会惹出更大的祸事来。知道终究也瞒不过去,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公主,他真的不在山城老家。” “那他在哪里?奶娘快告诉我!” “他……出家当和尚去了!”公主见奶娘的眼睛一时浸满了泪,哽着声说。 “啊?奶娘!他……他出家哪座寺院了?奶娘快告诉我啊!”贺公主一下子仿如掉进了冰窟窿,她抖着嘴唇说:“奶娘怎么不早告诉我实情?我……我现在就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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