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她妈妈对她的好都是有条件的,她都是排在后面,像今天这种不假思索的反应,倒是头一遭见。
她略怔了下,也说不上来,感动吧倒是不至于,就是意外,也有些感激。
所以她终于还是说:“妈,不用了,那个插友家里很富裕,人家说得很明白,知道我现在日子难,所以拉扯我一把,人家还给我弄到了砖头,回头我可以盖红砖房了,砖头都能帮忙弄了,过两天就给我拉过来,我再为了这粮票装清高,也没什么意思。”
陈翠月听顾舜华说砖块,自然是意外,她就算不懂也知道,这种物资就不是老百姓能随便弄到的,那都是计划生产然后定向分配给有关单位。
当下详细地问了问,知道竟然弄到三千块,也是惊喜不已:“那敢情好,红砖房呢,那样也暖和,挡风,不过人家对我们这么好,可得记住这个恩,以后报答人家。”
顾舜华:“妈,我知道。”
说着这话的时候,她又想起来后来雷永泉坐牢的事,那件事在书里实在是旁枝末节,并不是什么顶重要的事,所以只是含糊地侧面提了一下,没细说,顾舜华再次把所有的情节都给串了一下,还是想不出一个所以然。
不过好在,她知道出事的大概时间,想着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小心警惕着了,看看能不能避开这场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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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顾舜华先陪着两个孩子在家,收拾打扫,又准备了幼儿园穿的衣服,毕竟是首都的幼儿园,并不能太随便了,也怕孩子去了因为穿着不好被人家瞧不起。
中午只稍微吃了一点,顾舜华先带着孩子出去,给任竞年寄了新的复习资料,之后过去找了王新瑞,把两袋子鸡蛋糕给了王新瑞,又邀王新瑞和自己一起去吃。
王新瑞不去,眼珠转了转,说自家来客人了。
顾舜华看她那样子,大约明白了,这是要相亲。
当下又说了自己要当红案学徒工的事,王新瑞想了想:“这是一个好营生,真要是能干起来,以后好处大着呢。”
顾舜华现在也想明白了,好处确实大着呢,比如在那本书里,陈耀堂后来竟然开了一家酒楼,叫什么御膳八珍宴酒楼,不就是打着御厨后人的名头吗,其实就是欺名盗世,就是用她爸的名声!
陈耀堂肚子里没一点点本事就敢在这里扯旗子充大尾巴狼,那她顾舜华学好了本事,凭什么不能?
以后进一步改革,她就按照陈耀堂那个路子走,谁还不会怎么着?
两个人说着话,王新瑞又提起插友聚会的事,说是回头张罗好了就告诉她,到时候大家一起吃个饭,顾舜华自然是愿意。
插友,那是特殊时候最珍贵的友情,这辈子,你再没机会交到那样肝胆相照的朋友了。
这一点上,看尽了一本书的顾舜华比王新瑞体会更深。
告别了王新瑞后,顾舜华便带着孩子过去西四牌楼了,也不远,就四公里多,做了几站公交车到了。
顾舜华顺便带着孩子在这里逛了逛,这么一耽误,到了缸瓦市东大街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候了。
今年春节时候,人民大会堂春晚有了舞会,新华社人民日报都报道了,因为这个,首都跳舞的一下子多起来了,除了正儿八经歌舞厅,一些广场的空地也有了跳舞的小青年。
顾舜华带着孩子过去的时候,就看到西四牌楼广场有一些溜冰男女,本来只是扫一眼,可后来觉得不对,又扭头看了一眼,便看到里面一个穿着红棉袄留着齐耳短发的正是苏映红。
苏映红正和几个年轻人跳舞,跳得投入而忘我,旁边还有几个抽烟的,闹闹腾腾的。
顾舜华收回了目光,心里却是想起苏映红小时候。
她比自己小两岁,那个时候扎着羊角辫跟在自己屁股后头叫姐姐,她打小儿爱跳舞,去少年宫跳舞,回来就开开心心地说姐姐看我美不美。
后来顾舜华也是从父母的信中偶尔知道,她竟然成了胡同里人人嫌弃的“圈子”,圈子,就是不正经混,傍个小流氓乱搞男女关系的。
顾舜华倒是不觉得小姑娘搞个男女关系怎么了,人早晚要谈个恋爱,早一些也没什么,只是看她这样子,倒是每天在外面瞎晃荡,也没干正经事,多少有些遗憾罢了。
顾舜华走进砂锅居的时候还在想,以至于点菜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服务员拉着一个脸:“您到底懂不懂点菜?”
这年代的国营餐馆服务员都这样,这还算好的,脾气差的能直接骂顾客,顾舜华也不是不识时务的,忙笑了一声:“劳您费心了,我点一个烧燎白煮,一个炸鹿尾,再来三个杠头,来一壶热水。”
那服务员一撩眼皮子,倒是多看了顾舜华一眼,能这么点的,倒是懂他们店,专捡最特色的好菜点,而且不多不少恰好合适这一大两小。
当下也没说什么,让顾舜华交了粮票和钱,便开单子给后厨了。
这时候到了傍晚,但因为是工作日,砂锅居人并不算太多,顾舜华照顾两个孩子坐好后,等菜的功夫,便和孩子说起砂锅居的历史。
在吃的上面,以前陈翠月总是说顾舜华没福,打她记事起,她爸就被贴了大字报,掌不了灶,家里开始缺嘴了,还说她大哥当年可是吃了不少好东西。
所以顾舜华其实什么都没吃过,只吃过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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