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树信见张素看向自己,连忙走到堂前,说出自己看法。
杨天勇攻击红沙村的事情,考虑到其人已经战死,此事不必细究,当务之急还是要想个万全之策,先将眼前难关挺过去为好。
在他看来,秋收在即,很难将乡勇青壮组织起来,朝廷大军短期也来不了,倒不如继续之前策略,先将华兴人安抚下来,向其宣示朝廷法纪,限制其扩张势头,如能拖到大军到来,或招抚、或剿灭,自然游刃有余。
郭文绍对李树信所言嗤之以鼻,大军要来,少则三月,多则半年,要是让华兴人将黎人鼓动起来,到时候怕是黄花菜都凉了,打不打的赢先放一边,对于崖州来说,定是一场巨大浩劫。
李树信可不敢和通判大人顶嘴,当下只能默然,能不去榆林港,对他来说,也是省去一桩麻烦。
张素左右环视众人,正要说话,外边忽然一乱,一个粗壮汉子走进院子,来到堂前,正是乐安守备陈觉,闹腾了这么长时间,这位崖州地面级别最高的军事官员才姗姗来迟。
从官职上来论,陈觉的地位仅次于琼崖参将沈植,但从管辖范围来看,这位只管在乐安城防黎,其它事务,均不涉及。
一般情况下,陈觉是不掺乎地方事务的,张素第一次延请陈觉入城议事时,陈觉便以事务缠身推脱,昨日州城快马再行催请,陈觉便坐不住了,一大早便带领随从,打马奔州城而来。
张素让人给陈觉看座,然后大家七言八语,给陈觉介绍情况,听的陈觉晕头转向,半天才将事情搞清楚,心中暗暗后悔,如此诡异局面,自己瞎掺乎个什么劲。好在张素已经准备饭食,让大家先填饱肚子,再行议事。
事情紧急,大家也没有午休的意思,吃过午饭,便纷纷返回衙署正堂,分头议论起来。
等张素在公案后坐定,陈觉主动站起来,表达自己见解,贸然摊上这桩麻烦,他要是不说上几句,怕是交代不下去。
依陈觉见解,华兴人的火铳实在厉害,应为事实,即便是自己手下四百狼兵,应该也不是对手,如果强行攻击,两败俱伤之后,崖州必将岌岌可危,黎乱更是难以抑制。当下最紧要的事情,还是尽快向府城请援,虽然大军一时难至,但参将府所辖兵马众多,如能派一支千人队伍前来坐镇,还是要快上不少,至少可以压制住华兴人的发展势头,不让其快速做大。
至于招抚之说,陈觉作为武将,不便表态,还需州城各位大人自行定夺。
陈觉的主意还算靠谱,大家一致表示赞同,如果府城能先派一支援军前来,当前的场面就会好看不少。郭文绍也不再坚持组织乡勇,毕竟秋收出现亏欠,后边大军到来,筹不到粮,他这个通判最不好受。
张素见陈觉言语妥当,也不深问,随即做出表态,今日便撰写紧急军报,请求府城支援,并点明事态紧急,崖州空虚,务必先派一支劲旅前来支援,抑制局面恶化。至于上次粮草不足的说法,此次隐去不提,反正尽快派兵即可。
关于军情汇报,张素点了点手中书信,向大家问询,这颗定时炸弹,该怎么解决。
郭文绍此时出言,华兴书信肯定不能掩盖,原封不动上报即可,只是其中疑问颇多,一旦误导上峰,责任不小,因此,可由州城这边再写一封澄清文书,大家共同署名,以正视听,其中内容,以马义所说为准。
郭文绍此番提议,大家一致通过,只有马义苦着脸,却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最后,则是招抚一事,要不要即刻出行。张素看向郭文绍,还是要听他表态。
郭文绍这次极为痛快,表示知州大人思虑周全,可将招抚之意联名报于府城,若能成事,省去刀兵之祸,当为最优选择。考虑到事情紧急,招抚团队可先行前往,哪怕是把华兴人稳住一刻,也是崖州民众之福。
说白了,郭文绍也认为事急从权,先稳住华兴人才是关键,真让人家打上门来,后果不堪设想。
事情议定,军官们各自散去,陈觉直接向张素告假,表示等府城来人之后,再行商议。此时大变在即,自己必须日夜守在乐安城,以免黎人闻讯生乱,对于胡继统等人邀约,也是推辞不受,直接上马出城而去。如此乱局,可不是他一个小小守备能够掺乎的。
马义有样学样,准备立即离开州城,却被孙惟彦拉住,说什么也不许他离开,莫名损失一哨人马,怎么也得和马义合计一番。
胡守中有些后悔,早知孙惟彦和胡继统先后被拉下水,自己何必掺乎一脚,争这种表现干嘛。正欲走开,却被苟崇善拽住,说是晚间事毕,要和李树信一起找他议事。胡守中有苦难言,只能应承下来,约好在醉红楼见面。
杨天意等了一天,只等来一个不予追究的说法,脸色瞬间黑了下来,追着胡继统,想要讨个说法,胡继统则让他等着郭文绍,先听听通判大人意见,两人再行商议。
书房里,杨天意直接跪在郭文绍面前,亲兄弟就这么糊涂送命,他这个做哥哥的如何能够忍受。
郭文绍沉默许久,才示意杨天意起身,将今日堂上言论一一道出,最后才问起杨家打算,指望孙惟彦、胡继统之流,恐怕意义不大。
杨天意心中恨意难消,直言为弟报仇,实乃天经地义之事,务请大人指点迷津,杨家定会全力施为,绝不能让华兴人张狂无忌。
郭文绍点点头,表示华兴人来的诡异,将来必为崖州大患,此时出手,正当其时,只是知州大人感念民力,不愿全力进剿。此时,若想遏制华兴,只能另寻他法,其中利弊,还需细细斟酌。
杨天意有些发急,再次躬身施礼,希望郭文绍能给出出主意,自己弟弟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没了,这口气无论如何是咽不下去的。
郭文绍长叹一声,徐徐说出心中打算,据他最近和苟崇善交流得知,华兴人此行入港,意欲定居,想必带了不少宝物,如果能将这些消息传扬出去,势必引来海贼觊觎,到时乱局纷呈,才好浑水摸鱼。只是如此引祸,崖州百姓的安宁日子恐怕也就到头了。
杨天意却没顾忌,直言通判大人绸缪深远,必会为我大燕除去祸端,至于其中恶事,自有杨家暗中谋划,与大人无关。将来若起祸乱,还望大人多多照应,或招抚、或平定,俱为大人功劳。
两人密议许久,出门时,原本一脸沮丧的杨天意,更是多了些许阴狠之色。
州衙之中,李树信对陈觉的滑头颇为不满,此时没有外人,便和张素抱怨起来。张素笑意吟吟,和李树信说起其中关窍,陈觉不想趟浑水可以理解,关键是阻止了郭文绍折腾乡勇的动议,乱公事而行私利,为了一个杨家,搭上崖州百姓,荒唐至极。
苟崇善更关心军队调动的事情,总感觉陈觉的建议难以施行,要是府城的军队那么容易调动,此时应该已有端倪,何必五次三番的上书请示。
张素笑着回应,没有两广总督府的命令,哪能调得动千人队伍,关于华兴来崖一事,府城也好,总督府也好,总要来回商议数次,才能有所定论,所以才有招抚之议。先保证当下不出大事,才是州城应该干的事情。
三个人再次商议一番,李树信、苟崇善才告辞出来,直奔醉红楼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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