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个名字,原是你的亲额娘选的,自清者雅,善曲者柔。你叫雅柔,是希望你凡事清雅自居,也要懂得委曲求全。如果可以,阿玛也不想让你进入皇家,阿玛侍奉两代皇帝,最知宫廷派系纷争不断。你身上这天大的恩典,若是自己不能游刃其中,也可能变成万丈深渊!”
我恍然,原来这时空交错也不是白选的,真的就有这样相同的两世关联,从一个名字、两颗慈心开始。
顿了顿,他又说:“我看你较之先前,固执如常,却多了几分冷静。若是老父没猜错,你必是因那件事而忘却了过去?”
我听傻了,机械地随他的问题点点头。他叹口气:“看来老天待你不薄。只是你这份固执,有时候也会转了莽撞。”
我赶紧说:“之前女儿做事执拗,连累阿玛,女儿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呵呵,你看我这年纪一大把,还有什么让你连累的,原就该褪了那身蟒服了。可是你,你还是大清的皇子福晋,时刻都站在风口浪尖上,若是不懂得明哲保身,凡事都凭感情用事,只怕随时会有性命之忧啊。老父今天跟你说句实话,皇上从未放弃过十三阿哥,你们偏居一隅也是不能久远的。十三阿哥虽多少懂得进退却也是直心肠的人,你需时常扶持他提醒他,万万不可再起斗心!皇子失和原就是宫中大忌,更何况储位早定,须知命里无时莫强求。况且,为尊者难,为贤者其实更难,十三阿哥,怕不仅仅是现在这样的命。”
我感叹:不愧是一朝重臣,竟有这样的洞察力,让我几乎要以为他可以未卜先知了。只是心里也不免奇怪,怎么身边亲近的人都能看出胤祥的争斗之意?看来胤祥并非没有那个命,而是根本不是那块料。做一个帝王,最先要藏好的就是自己的心。
“阿玛的教训,女儿记住了,女儿也只能尽力而为,命已定,无论是非祸福,总记得深思熟虑就是了。”我也只能回答他这些,其实我知道,倘若再有一次圈禁,我仍然会去御前请罪。
我在这个家里住了三天,胤祥遣人来瞧了四趟,福晋看也不好再留我了,又是一番叮咛嘱咐不舍地送我上了车。出门前,我回头看见阿玛拄着拐棍站在二门处张望,神情一如十年前那个晚上。我那时并不知道,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他。
回府的事没有让人告诉胤祥,我原本有个促狭的想法,要偷遛进去吃饭时再冒出来。谁知走到门口看见停着一辆车,我问穆总管是谁来了,他说是四王爷,我心里纳闷,想绕过书房进屋去,却清晰听到里面的声音:
“我不信,他竟有这个胆子?分明是以卵击石!”
“这却正好,击的就是这只卵!”
026 祸殃
——池鱼且殃,无论城门
四爷平和的声音传到我耳朵里,透着一点冷冽。只听他低声说了句什么,胤祥立刻激动地提高了声音:“不行,皇父那么精明,这样子绝对引火上身!”
“十三弟,皇父的精明我会不知道?只是这事已经渐露眉目,他那边预备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既然拦不住,索性就顺势端了他!”四爷的腔调让我打了一个寒战。
胤祥显得很不耐:“你明明躲得开的,何苦趟这个浑水?四哥,你一贯都是最沉得住气的人,近两年是积攒了不少胜算,可是真就能挡得过这样的大事么?别到后来赔了夫人又折兵罢!”
四爷不紧不慢:“老十三,你可知道现下谁晋了步军统领?”
“谁?”
“隆科多。”
“那便如何?四哥,原来你也有天真的时候!你看看我现在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儿,你还不明白么?老爷子肯把你留下,这事就值得琢磨。”
“你说的我都想过了,我来找你,是想跟你说……”后面慢慢变成了满语,我听不懂了。不过刚才这些模棱两可的话到颇有些耐人寻味,也不知道四爷定了什么样了不得的计划。可今年,便是二废太子的年头,胤祥走出朝堂这么久,难道还是躲不过去?
“额娘,您可回来啦,暾弟弟哭个没完,喜儿姑姑都哄不好呢,三弟也跟着凑热闹。”瑾儿的声音适时地响起,唤醒了沉思的我,也让屋里安静了下来。直到看见两个男人出来,四爷眯着眼睛打量我,我才发现我站的这个位置有些尴尬,仿佛专程为了听窗根一样。
胤祥走过来:“多咱回来的?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也没着人去接,是你额娘送你回来的?”
我笑而不答,只福个身:“王爷吉祥,我刚进门,原是打算从后门悄悄地进来跟他打个趣的,没想王爷在这串门子,倒让我失礼了。”
“弟妹这话也忒生分了呢,什么王爷不王爷的,我自来进你们十三阿哥府就跟自家一样,不用招呼,弟妹自去忙罢。”
说完他们回书房,我回屋,各自分两个方向走,走了两步我回头看胤祥,他竟然也在回头看我。我不觉皱起眉,轻轻对他摇了摇头,他好像会意,冲我眨眨眼,给我一个安心的表情。
说来也怪,原本滚在床上哭得一塌糊涂的弘暾,被我一抱进怀里立刻就止住了。红鼻子红眼睛的看着是一副委屈得不行的样子,可他大概是看见我高兴了,又作势要笑,结果把个小脸皱成了哭笑不得,逗坏了我。这时喜儿说:“主子,您看真怪,三阿哥也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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