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宴席,和寻常家宴要不一样一些,不过李长安特意吩咐了,不需要太多人伺候,殿中便只有往日几个亲随。
“大家不用拘谨,往日在裴家如何,眼下也在如何便好。”李长安举起酒杯,先饮一口。
不过他虽然这么说,但裴夫人和裴霖还是不能完全放松,他们对太子,还是有些陌生的。
裴悦看李长安一杯接一杯,等宴席过后,送走母亲和弟弟,给李长安端醒酒汤时,才问,“殿下今日可是有心事?”
李长安白玉般的面颊泛着浅浅的红晕,他并没有太醉,意识还是很清楚,只是看裴悦递来醒酒汤,不想伸手去接,而是脱口而出,“是有心事,父皇查了寿王府,岭南的事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心里难受,这个醒酒汤,你喂我好不好?”
刚说完,李长安的脸就更红了,宛若熟透了的浆果。
但他还是梗着脖子,两颗黑曜石般的眼珠直直地望着裴悦。
几杯酒下肚,倒是让人厚颜一些。裴悦心想。
看着李长安眨巴眨巴的睫毛,又想算了吧,寿王无事,李长安心中必定难受。废了那么多心力,皇上却没打算整治寿王,搁谁心里都难受。
她用汤匙喂着李长安,好在李长安很乖,喝完醒酒汤,就乖乖坐着。
裴悦喊来听书几个,让他们把李长安给扶回屋里去。
她跟福子走到院子里,听福子道,“御前侍卫说没查到岭南的事和寿王有关,没过多久,又查到是漠北给朱延庭出的主意。咱们这些人都清楚怎么回事,但事情到此,也就算是个了结。娘娘关心殿下,明儿个殿下醒来,会感激您的。”
“哎。”裴悦想到了裴霖说的那些话。
皇上利用了寿王,对寿王心中有愧,这才容忍不少事。只是皇上到底知道多少呢,是全部都知道,还是只知道部分?
又知不知道,李长安会因为皇上这些年的偏心而难过?
帝王心,真是难以揣测。
裴悦进殿时,听说已经帮李长安脱了外衣,人已经躺下了,这会正背对着裴悦。
看了两眼,裴悦才转身出去。
其实李长安还是醒着的,只是心中还想着方才的大胆举动,心跳“砰砰砰”直跳。
都说酒壮怂人胆,可他怎么就说出那样的话?
只是裴阙暗示他的那些话,又出现在脑海中。
与此同时,裴夫人和裴阙正好躺下。
裴夫人平躺着,犹豫道,“裴阙,你觉不觉得,太子对咱们悦儿,不太一般了?”
“少年慕艾,并不稀奇。”裴阙早就看出来了,
“哎,若他不是太子,只是个寻常王爷都好,可偏偏是太子。”裴夫人长声叹气,“当初皇上赐婚,我就觉得奇怪,好端端地为何赐婚。后来才有些明白,皇上这是借我们裴家的手来保太子,世人说你奸诈狡猾。其实最老奸巨猾的,还是他!”
裴阙骤然抬头,委屈道,“夫人要骂皇上,何必带上为夫?”
裴夫人转头哼了一声,用手捏住裴阙的面颊。
“皇上有他的难处,毕竟他的登基不容易,自个又吃过苦,他会有此安排,其实不意外。就是对咱们裴家,太不地道。不过他也知道对不住悦儿,这才许了我的致仕。”裴阙伸手搂住夫人,把头枕在夫人的脖颈边上,“太子确实不是个良婿,我在岭南就暗示过他,莫要越界。悦儿心思纯正,又特别重感情,如果悦儿自个动心,那我没话好说。但不能是太子有意为之,皇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我也是这样想。”裴夫人叹气道,“人生匆匆几十年,自在快活最重要。咱们的半辈子都过去了,只希望一双儿女过得好好的。”
裴夫人是吃过苦的,各种各样的人都看过,也享受过最好的荣华富贵。在她眼中,没有比子女过得开心更重要的事。其余的富贵名利,裴家该有的都有了,没必要特意去追逐。
“我也一样希望。”裴阙道。
他们夫妇都是同样心愿,只是命运弄人,谁也想不到皇上会赐婚。
不过婚事都结了,人也得往前看,只希望经过岭南一世,太子和悦儿都能成长些。
“夫人,时候不早了,咱们歇下吧。”裴阙道。
裴夫人点点头,转身面对着裴阙,枕着裴阙的手闭眼睡去。
裴府屋内静悄悄,而此时的仁政殿,却是灯火通明。
往日都是太子跪在仁政殿外,今日换了个人,是寿王跪在石阶下。
而寿王已经跪了一个时辰,面白如纸,汗珠从鬓角慢慢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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