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凡还记得,自已有一天在院子里无聊,像小时候一样观察蚂蚁。
但他忽然发现,有一棵新树已经颇具高度,枝叶初展,很是有一番为生存而茁壮生长的意味。
而当父亲万华过来准备剪除这株新树时,万凡却下意识地拦住了。
他在想,这新株的种子或许是飞鸟带来的,或许是被风送来的。
就像自已这粒种子一样,被命运这只可上青天的巨鸟,微微扇动了一下,便来到了这里。
这棵树不知道正是因为万凡的共情,它才能茁壮生长,而当它高出院墙,延出墙外后,就不得不被修剪了。
倘若它能意识到自已在靠墙的方向有所限制,或许它就明白了生命的智慧与真谛在于适当地克制本能。
关于这一点,放在牢狱之中的一个平头百姓身上,或许他也能多少明白一点类似的道理,尽管他可能在语言上表述不出来。
因为他清楚,如果自已再不配合眼前这位县里的大人物,几句话就能让自已万劫不复的司吏大人的话,那恐怕自已一家人都得整整齐齐地像多余的枝叶一样,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刚才教你说的那些话,你都记住了吗?”
“老爷,小人记,记住了。”
“你说一遍。”
“是,是,老爷让我等会去县衙告发本县粮长万华,诡、诡名子寄,把自家的田分散到假户口上。
或者是寄名在小人这些佃户的身上,还在鱼鳞图册上动了手脚,故意逃了许多咱大眀朝的皇粮国税。”
“还算记得不错,不过要清楚,是你自已要揭发,要举报,懂吗?”
“我自已?”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声响起,“是我让你去的吗?是你自已!记住,是你自已!
要是敢说错了话,你自已好好想想清楚,否则我就得替你照顾下家里人了。”
“司吏老爷,司吏大人,小人记住了,小人记住了。”
这个身形瘦小,面相苦涩的男人连忙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
看得出来,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真的很虔诚。
到了这个地步,他的命运也就与万凡家里那棵靠着院墙生长的树颇具共同之处了。
其实这个被逼迫的穷苦男人并不知道,在他面前看似高高在上的,县里的司吏老爷,其实也只是别人手底下的一条恶狗而已。
同样是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万凡还在做破局的努力与尝试。
首先,他先让张瀚文去县衙找在里面当皂班衙役的舅舅打探消息;然后,万凡选择了跑回了家,这个时候,他不得不将此事告知于母亲了。
不是他不想独自撑起一片天,实在是因为他的肩膀还撑不住这样的重担。
而且,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即便自已不说,母亲也迟早也会知道的。
更重要的是,他确实也需要母亲罗列一下,父亲万华在这件事上能帮得上忙的人脉关系。
听完万凡的急陈,母亲颜桥雨虽然感觉如遭雷击,但还是很快冷静了下来;这毕竟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类似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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