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太婆比我高两辈,不论她是对是错,是否在话里藏箭,我都不该跟她正面对抗,因此,刚刚的确是我考虑得太急。现在自然也没有别人替我们说话,毕竟这件事的根源不是对错,而是她作为长辈,教育了我这个小辈几句。
因此,苏益名也不好在强调下去,只点头说:“是我错了。”
她得胜,微微地笑了笑,眼角眉梢显出一股得意,显出她的气量有多么小。在这一刻,我忽然想起繁老头,他虽然可恶,但他可恶得特别直率,他会直接把他的意图告诉我,也很少用辈分这样压我,如同强按一般逼迫我低头。我当然知道那老狐狸有的是损招,但他并没有对我用那些招数。
两相对比,我竟有些谅解他了。
接下来,我借口补妆,到化妆室里去。苏益名也跟了进来,侍立在旁。
我补了妆,请其他人出去,问他:“今天也会宣读亲自鉴定结果吗?”
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您希望宣读吗?”
“我希望不要。”
他微微一愣。
“当然,如果会影响到继承人,那就宣读。如果不会,那我希望不要。”我说:“不仅如此,我也不想看到它。”
他懂了我的意思,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她思想偏激,但又是全家最关心老先生的长辈。当年她很支持周小姐,是后来的事令她有些失望了。”
我说:“我不是怪她。”
他又说:“她对您的继承没有任何看法,只是心疼珊珊小姐。毕竟她们来往密切。”
“我真的没有怪她。”这些我都理解,我说:“我只是……苏先生,我希望不要宣布,不要让我看到它。”
他似乎终于才懂我的意思,问:“您不希望自己是他的女儿?”
“对。”我说:“不看到那种报告,我就还能这么相信。”
显然他完全不认同我的意思,但还是很温柔地说:“在他住院时,每次您去,他都很高兴。”
我没说话。
如果没有念念和怜茵,要我选,我真的宁可选繁音,也要跟他断绝关系。
苏益名便沉默了片刻,说:“如果到时有人质疑,拿出亲自鉴定结果是最有效的方式。”
我说:“现在看来,这些人应该都收到了消息,对我的身世比我自己更清楚。如果他们还想质疑,那就是铁了心地要撕破脸,即便我拿出亲子鉴定报告,他们也会质疑我妈妈的身份,我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听到别人那样描述我母亲。何况您也听到了,还有什么外甥……我不想听这个。”
他说:“这就是我之前提醒您的,但周小姐其实是很好的人,只是他们的目的是让您难堪,又怎么会客观评价?当然要歪曲它。”
“不,我不在乎她是不是好人,我的意思是,我不想主动提起这件事。”我说:“但这只是我的希望,如果影响继承人就算了。”
他的脸色难看起来,语气也有些难过:“您的意思是,如非必要,您不想跟他相认,还想维持之前的关系么?”
“差不多吧。”我说。
苏益名便说:“这样他会很伤心的,他只有您一个孩子。”
我说:“现在我的家人、孩子都被继承人的事伤害了,我不可能再说我才不要做那种混账话,毕竟接受了这个,才可以保护她们。可是我发现我无法从感情上接受他,更没法接受那个女人是我妈妈,同样的,也无法接受这些人对我妈妈的评价。她实际上是好人还是坏人这一点都不重要,我只希望尽量不要确定这些。只要不见到那一纸报告,我就可以想他不是我爸爸,想苏家不曾让我妈妈家破人亡,更不曾在她死后二十多年还不停地在她女儿面前用这些旧事像鞭尸一样地羞辱。不过,这只是我的小小请求,如果它会影响到继承人的宣布,那就提吧,我会做好心理准备。”
苏益名便说:“那好,我会告诉周律师。”
“谢谢。”我说:“谢谢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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