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先听听您的条件。”
“条件?嗯,也好,我的条件很简单,你答应我一个事情,然后就可以取去我的头颅,作为你日后飞黄腾达,授勋封爵的资本。”
图尔徐徐而谈,平淡的语气让人感觉似乎他谈论的,是他人的生死,与自己毫无关系。
巍恩瞳孔猛然一缩:“什么事情?”
“在你有生之年,想办法替我毁去远古的契约。”
巍恩苦笑说道:“大叔,那可是刺杀王室的谋反之罪,我有什么能力去履行这个条件呢,你的价码开得太高了一些,也未免太瞧得起我了罢。”
“别人不能,你能!”图尔断然道:“以你日后在诅咒上的成就,杀个国王王子还不是轻而易举,弹指之间的事情?”图尔说完,脸色不变,仿佛在他的眼里,一国之主的性命不过是草芥蝼蚁而已。
“您还真看得起我。”巍恩大声地埋怨道。
图尔脸色从容,继续道:“你答应我的条件,无异于拯救了里约堡几十万百姓的性命,这是多大的功德?取走我的生命,王族再无一人会对你不利,你将来又肯定是亲王的女婿,我敢肯定,十年之内,你将成为这个王国最显赫的贵族。巍恩,大丈夫应该当机立断,不可错失一步登天的良机啊。”
巍恩听完脸色古怪,他没想到,老图尔居然也是一个舌灿莲花的说客:“大叔,就算我答应了,你又怎么能确定我将来会遵守彼此之间的约定?”
“我自有办法。”图尔一挥手:“只要你肯答应我,其余的不用你操心。”
巍恩思考了一会儿,摇头道:“我不能答应。”
图尔脸色一沉:“你知不知道,你的这个回答,里约堡的无数老人孩子将看不到明天的日出?”
巍恩点了点头,忽然咧嘴一笑:“大叔,你虽然说得好听,但我怎么敢杀你呢,您的头颅?呵呵,我不敢要,我怕日后若拉知道此事,要砍了我的脑袋为你报仇。”
图尔神情一呆,显然没想到巍恩会用这里理由拒绝自己,慢慢地他的脸上也浮出了一丝笑容。两人互相瞪视着,彼此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浓,终于,一老一少放声大笑起来。
刹那间,山冈之上,笑声随风四散,远远飘荡开去。
许久,二人的笑声渐渐敛去,彼此却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丝黯然之色,巍恩玩笑似的拒绝,却无疑关上了最后一扇门。至此,双方再无任何回圜的余地。
大地重又陷入了静默之中,唯有苍茫的激流不停拍打着两岸的石坝,留下了浪花粉碎的余沫。巍恩的声音悠悠传来:“大叔,你不顾性命地想完成自己的使命,为何却不替若拉考虑考虑,难道你忍心见到他的父亲在垂暮之年却惨遭横死,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图尔脸色一沉,缓缓说道:“你知道我是一名王族,若拉并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当她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他的父亲就已经死在了战场上……”
巍恩截口道:“不管你是不是他的生身父亲,但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舐犊之情,早已将你们彼此的命运融入了血脉之中,若拉以你这个父亲为荣,这是你永远否定不了的事实!”
图尔双眼眼皮急速的跳动了几下,半晌,他方艰难地说道:“巍恩,我心已决,你不必再多费口舌。”
巍恩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如此,图尔大叔,你何不把若拉童年时一些有趣的事情告诉我?这样也许等大家都老了以后,若拉的孙子孙女们还能围绕在她的膝边听她讲以前的故事。”
“孙子孙女”这四个字仿佛有着千钧的重量,一下子击溃了图尔本已千疮百孔的心理防线,图尔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双眸中涌出了一丝罕见的倦色,嘴唇慢慢翕动,竟似有无数的话藏在腹中,想说却又无从说起。
巍恩静静地看着他,唇边挂着一丝和煦的微笑,清冷的月光映在他的眉宇之间,这张普通的凡人面庞上,此刻却带着润洁的色泽,那是一份自信而悲悯的光辉。
终于,图尔露出了一丝苦笑,涩涩地道:“好吧,我就和你说说她的往事,也算对她有个交待。”
当下,二人席地而坐,图尔大叔一边忘情地回忆着,一边时断时续地叙述着曾经那段平淡而充满了天伦之乐的日子,巍恩静静而仔细地倾听着,间或问上一句,更使得图尔心痒难搔,不吐不快。
两人也不知说了多长时间,图尔的微笑与叹息交替出现在风霜浸染的面庞上;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机关算尽的异族元老,也不是忍辱负重的王族祭祀,他只是一名孤独的鳏夫,一个尽职的父亲。
终于,夜空中央的启明星渐渐黯淡,东方的天际隐约露出了一丝青色。
天,要亮了。
突然间,图尔停止了话语,他侧头望去,只见山丘脚下,另外一边的山路上,几道蜿蜒而长长的火龙正慢慢出现在视线之中,是一根根明亮的火把。
图尔转回了视线,冷冷的盯着巍恩,双目重新变得犀利而有神,方才那个浅斟低吟的老人似乎一下子消失在了空气之中:“是军队。巍恩,你想拖延时间吗?”
巍恩淡淡一笑:“是,也不是。”
一丝狰狞从图尔的脸上飞速闪过:“你什么意思?”
“我是在拖延时间,不过却不是心存侥幸,而是想为若拉留下一个和父亲相聚的机会。”
“狡辩!”图尔猛地站起,怒声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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