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禄朝、沙俄和蒙古国交界地带,有一个依托集市发展起来的部落群。住在这里的多是因战争、天灾等被迫背井离乡的灾民,其中又以多国混血的“杂毛”为多。他们失去了所有土地、财产,没有稳定的经济来源,或以渔猎为生,或专做往来各国客商的买卖。
本地并没有多少固定店铺,自然也没有正经大夫肯长期停留,人们得了病只能硬熬,运气好的能碰上途经本地的游方医生,运气不好,只能等死。
但今年不一样了。
听说最近这里逢五逢十会有中原高明的大夫来义诊,不光不要诊金,甚至还帮着联络中原来的药材商人,许给大家成本价抓药,引得许多人慕名而来。
天刚蒙蒙亮,一对父子早赶慢赶进了集市,热出满头大汗。
“劳驾问问,听说有义诊的大夫……”当爹的陪着笑脸问门口摆摊的摊主。
摊主瞧了他们一眼,“咋不早来?这会儿人都排了不知多长,头晌未必赶得上呢。你只管往里走,看见人最多的地儿就是了。”
当爹的一听,又抬手往儿子腚上拍了两巴掌,“再让你磨蹭!懒驴上磨屎尿多,老子这是为了谁!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小孩儿哇哇哭了几声,又被爹拎着胳膊抖了抖,虎着脸喝道:“在外头少咧咧,还不快些!”
说着,父子俩渐渐走远了。
果然如那摊主所言,爷俩刚一进去就发现好些人都拥挤着西去,还有推着抱着的病人。
当爹的一看,知道必然是看大夫来的,心下着急,索性就儿子往肩头一扛,撒腿狂奔起来。
等到了地方一瞧,好家伙,密密麻麻全是人头,一眼竟望不到边。
也不知这三不管的地界怎么突然秩序井然,众人虽都满面焦躁,踮着脚尖、脖子伸出去老长,却无一人敢插队。
当爹的抹了把汗,见有人挑着水过来叫卖,本就干渴的喉咙越发火烧火燎起来。他下意识吞了口唾沫,摸出水囊来给儿子喂了口,又觍着脸问:“老兄,前头还有多少人?”
卖水那人近来赚了不少,心情不错,闻言笑道:“头回来吧?你这个着实有些险,今儿未必能挨上呢。什么病?怎不早来?”
当爹的就道:“住得远,还是前儿听一处捕鱼的老伙计偶然提起几句,这才连夜来了。”
卖水的不以为意,指了指前面背着铺盖的几个,“瞧见了吗?都是来问诊的,那都跋山涉水,连夜在这里打铺盖呢!”
当爹的不禁咋舌。
正好有人耐不住干渴来买水,那卖水的便又多说几句,“也不知哪儿来的菩萨转世,竟是分文不取,这种好事能有几遭?只要有口气,爬都要爬了来。”
等待的过程十分煎熬,此时有人起头,众人便都七嘴八舌说起话来。
有问几点来的,有问是什么病的,还有的只是捕风捉影就来排队,人都站在这儿了还担心医术高明不高明。
有个被儿子负在背上的老汉听了就颤巍巍道:“你这厮好不晓事,有的吃还挑肥拣瘦,随便哪个大夫吧,不都比你自己个儿等死强?”
众人深以为然,却听大前头一个妇人忍不住插嘴道:“这话说的就差了,我上月就来过的,别看这大夫年纪不大,医术竟高明得很,我男人咳嗽总不好,只吃了两幅药竟就止住,到现在都没再复发,统共也只花了几十个钱。今儿我是陪娘家表妹来的……”
那带儿子来看病的汉子听了,心中大定,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听见了么,你的病有指望啦。”
却说众人见那妇人似乎很了解的样子,便纷纷发问。那妇人自己没病,心里不慌,正想找些事打发时间,众人这一问着实搔到她的痒处,当即唾沫横飞地说起来:
“说来也是合该老天开眼有这段缘分,上月我和家里那口子来卖皮子,正巧见一对父子模样的人在那里撑摊子义诊。那小的倒罢了,细皮嫩肉书生似的,难得那汉子竟好个身板,哎呦呦,你们是没瞧见,大冷天只穿一件薄袄子,胳膊胸膛都撑得鼓鼓的,下头全是腱子肉……”
众人听她越说越跑偏,纷纷出言打断,“错啦错啦,你都说到哪里去了!”
有人调笑道:“眼见着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分明自己有男人,还要出来盯着人家的腱子肉瞧。”
众人哄笑出声。
那妇人也不害臊,斜着眼瞅说话那人,“老娘就是爱看又怎么了?你们有本事也长出一身腱子肉来,老娘也看!”
说得那人面红耳赤,钻到人堆儿里不敢做声了。
边关民风彪悍,又推崇渔猎等力气活儿,自然武风兴盛,人人皆以高大健硕为美,中原地区的谦谦君子反而会遭嫌弃。
瘦竹竿似的能干啥?不中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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