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香气之乱
他就这样沉沉地睡了过去,第二日从睡梦里头醒过来,发现自己的枕头竟然是潮湿的一片,好像他做了一个很伤心的梦,以至于哭成了那个样子。外头的雨已经停了,只是天色依然阴霾,鸟云大片大片的像在水里晕散开来的墨。外头有人送了信进来,是明石从京城里头写来的,里头夹了一瓣梅花,信上写的倒都是些家常话,问他在连州城里过的怎么样,有没有想家,又说了一些京城的新鲜事,挑良见他看的认真,在一旁笑着问:“明大人信上说了什么,怎么还夹了一瓣梅花,不愧是咱们朝里最有盛名的才子,写信也这样的高雅别致。”
冬奴微微一笑,说:“余自故乡来,自知故乡事。来日绮窗前,寒梅花已开。这是凤凰台东南角的那一棵老梅树,新春刚开的花,明大哥去咱们府里的时候看见了,就捐了一瓣放进了信封里头。”他说着微微一笑,说:“咱们身在故乡千里之外,如今看到了这瓣花,也算闻到了故乡的味道。
挑良听了,盈盈笑着瞅了嘉平一眼,嘉平笑着道:“咱们少爷自打过了年,就变了许多,好像一夜就长大了,沉稳了许多。”
“过了年我就十四了,难道还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毛孩子么?”冬奴收了信,递给桃良说:“收进箱子里放着……对了,我姐姐怎么样了,我今日想去瞧瞧她。”
“还是别去了,小姐以前身子就不好,自打过了年,身体就更差了,一天有大半天的时间都是在昏睡着,我们刚才去看过,还在昏睡着呢。依我说,还是从京城请一位大大过来,他们这的大大我总觉得不妥当,医术算不得高明。”
冬奴听了默默地点点头,又问:“我姐大还不在府里么?”
“姑爷自打过了年,这些天白天哪里见他在府里呆着过,我都替小姐觉得委屈,小姐都病成那个样子了,他身为……”桃良看见冬奴皱起了眉头,赶紧收住了话,讪讪地一笑说:“不过……不过姑爷军务繁忙倒是真的,关信他们有时候也会跟着去军营,说如今战事又吃紧了,宫里头皇上已经三天没有上朝了,都说圣体违和,怕是不好……”
冬奴趴在书案上愣了一会儿,手里把玩着那瓣梅花,放在鼻子上轻轻地嗅,桃良见他不说话,知道冬奴心情又不好了,也不敢再说什么,悄悄地走了下去,明日就是石坚的生辰了,这两日府里还是很忙的,她也需要帮衬着一些。虽说石坚事先就说了不要大办,可是到底是一家之主,即便是私下里他们府里自己办,也要热闹些有好。如今府里三天两头地有人生病,身为正夫人的燕双飞更是连日缠绵病榻,府里的人都想借着这次寿宴冲一冲晦气,也希望借此能给石府带了好运。冬奴摊开书案上的一本古诗集,沉沉地念道:“长叹浮生皆是梦,回首云烟似红尘。细雨蒙蒙春又至,不见当年青衫深。”
嘉平在一旁劝道:“少爷年纪轻轻的,怎么净读这些沉闷的句子,我看外头雨也停了,不如出去走走,散散心?”
“我觉得身上没力气,哪儿也不想去。”冬奴说着心烦意乱地翻了几页,说:“偶尔看看这些,其实也很有意思,只要旁边没有夫子催着,我都读的下去。”
嘉平一听就笑了出来,说:“少爷你可能不知道,年前老爷来了信,要姑爷请一位教书先生来,说是少爷的功课不能因为到了连州就断了,不过姑爷可能知道少爷不愿意读书,就由着少爷玩了这么许久。不过我看,少爷的好日子也到头了,等开春天一暖和起来,估计姑爷就要请教书先生进府教少爷读书了。”
冬奴托着腮叹了口气,外头突然有人跑了过来,急冲冲地叫道:“舅少爷,舅少爷!”
他叫的声音大,把廊下的鹦鹉吓得扑棱一声躲进了笼子里头,冬奴赶紧朝窗户外头看过去,见是一个眉眼陌生的小厮,着急地说:“舅少爷,夫人刚才吃饭的时候突然晕过去了,还吐了血,主子不在府里,您去看看吧!”
冬奴一听,着急地就跟着他往外头走,嘉平赶忙追了出来,陪着他到了燕双飞的住处,只见屋子里已经黑压压的围了一群人,大大正跪在榻前隔着帐子给他姐姐把脉。冬奴揪着心看了一圈,小声问一边的奴有:“兰格呢,怎么没见她?”
“兰姑娘也病了,一直昏恹恹的躺在床上,消瘦了许多,我们想着她知道了只会心急,便没有叫她。”
冬奴“哦”了一声,瞧见床头的一块帕子上头带着斑斑血迹,心里倏地一紧,眼困便有些红了,大大请了脉出来,悄悄地说:“夫人这一冬都卧在病榻上,恐怕是房子里头不干净,搬出去住些日子可能会好些。”
冬奴年纪还那样小,哪里懂得这些,只觉得大大的话都是对的,便想着等他姐大回来的时候把大大的话告诉他。燕双飞依旧在床上昏睡着,冬奴坐在床沿上守了一会儿,就想哭了,可是他又觉得不能在这些伺候他姐姐的下人们面前丢了人,只好强忍着,叫石三赶紧去叫他姐大回来。石三有些为难,他到底已经是石府里头的老人了,石坚对他们这个夫人面冷心冷,他心里还是清楚的,为了这个就去军营里头把石坚叫回来,他还真有点没有把握,怕的不是石坚愿不愿意回来,而是万一石坚不回来,他怎么向冬奴交代。他正犹豫着的时候,冬奴突然皱起了眉头,冷声问:“怎么,我还指使不动你了?!”
“奴才不敢!”石三赶紧躬着身子说:“我是怕主子在军营里头忙,不得空马上回来……”
“他敢!”冬奴冷笑一声,收敛了一些神色,又说:“你照着我的话说,就说我讲的,他要不要回来自己掂量着看。”
石三慌里慌张地跑出去了,冬奴把其他的人也支了出去,回头瞧了一眼嘉平,着急地问,“我们该怎么办,我姐姐不会有事吧?”
嘉平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着急地站在一边,红着眼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好。军营离石府有一段路程,冬奴片刻也不敢走开,就守在燕双飞身边,伺候着她喝了药。燕双飞在昏睡里头柳眉紧皱,不一会儿挑良听说了也赶过来了,看了一会儿小声问:“少爷……这……这到底要不要写信告诉夫人和老爷一声?”
冬奴轻轻握着他姐姐的手,说:“再看看,我不想我爹跟我娘太担心,我娘的身体也一直不好。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冬奴忽然瞌睡起来,他打了一个寒颤醒了过来,竟然发现挑良和嘉平站在一旁也是昏恹恹的样子。他扭头看了一眼燕双飞,只见他的姐姐已经睡得很沉,似乎已经过世了一般,吓得他心里头猛地一跳,慌忙伸出手往燕双飞的鼻子上探了一下,这有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扭头对桃良她们说:“你们要是觉得累就先出去吧,我一个人在这儿守着就行了,我姐大马上也该回来了。”
挑良和嘉平恍然惊醒,挑良打了个哈欠说:“我一闻到这屋子里头的香气就犯困,上次在这替兰格守了一个时辰,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这屋子又不开窗户,呆久了就觉得闷得慌。”
她这一句话却点醒了冬奴心底里一直藏着的一个隐隐约约的念头,他恍然记起他刚来的那一天,第一次进这个屋子,出来的时候就注意到这屋子里奇特的香味,很细腻的香,闻着就昏昏欲醉的安然,沾染到他的斗篷上经久不散。他还问兰格屋里点的是不是安神香,可是兰格说这香气是为了遮掩这屋里头的苦药味用的,冬奴点点头,从屋里走了出来,屋里的香气沾染他的斗蓬上,很细腻的香,闻着昏昏欲醉的安然,他将斗篷重新披上问:“这是安神香么?”
兰格点点头,说:“姑爷怕小姐睡不好有点上的。小姐每日都要喝药,满屋子都苦药味,小姐说闻了犯恶心,姑爷又在安神香里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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