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狄庆槐积长叹一口气,“主意跟现实,总是相差十万八千里……我有时候一个劲想,我现在轻易准备丢掉的东西,将来会不会又变得千金难买了?”
这话说得埠头没脑,玉贞品了半天,才品出万般滋味。她不屑地哼了一声:“说到底,你心里还不是舍不得你那个家!”
“那又怎么了?”狄庆槐突然变了脸,很厉害地瞪住她,“人家董秋云这么多年没干半点对不起我的事,真要离开她,我心里能那么轻松?你没有成过家,你体会不到这个,这我不责怪你,可是你也不要逼我,懂吗?”
玉贞从他的脸上看不出这份突然作的忿懑是真是假,只好胆怯地低下头,不吭声了。狄庆槐还想继续说什么,随着一阵脚步声,他爸狄小毛和吴树生,居然一下就跨了进来!狄庆槐暗自儿出了身冷汗,幸好刚才跟玉贞亲热完后,他多了个心眼儿让她把紧锁的门开了,不然的话……
父亲的眼神果然有点异样,但老爷子很理智地没说什么,甚至没看瞿玉贞一眼,只望着儿子,不经意地说:“庆槐,忙什么呢?我正到处找你呢。”
这等于递了个台阶让他下。狄庆槐马上拿起一叠材料,回答道:“我让玉贞打印一份报表,明天要上报公司财务的……有事吗?”说着他还是有些心虚地瞟着吴树生。
吴树生其实一进门,双眼就在他和玉贞之间轮流转着,满脸都是诡谲的笑。但他只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不敢多嘴。狄小毛找到儿子,正是要谈吴树生的工作问题,刚把这意思透出来,玉贞便知趣地找了个借口溜走了,于是办公室里只剩下了三个男人。
狄小毛开门见山地说:“庆槐,吴老伯的工作安排,公司办公会已经讨论同意了,这事就交给你办,你给吴老伯安排个合适的工作吧。”
狄庆槐早有思想准备,一听这话,就嘲弄地转向吴树生:“吴老伯,你来干这个厂长行不行?我正愁交不出去呢!”
狄小毛严厉地盯着他:“狄庆槐,这是谈工作,不要说气话!”
“庆槐,你不要误会,”吴树生一脸的谦虚,话中却带着刺,“我真要当厂长也不是现在的事,现在老了,早就没这份雄心啦,只是家里呆着怕闲出病来,我才来求你了,随便安个工作吧,有事混就行,要不守大门也成。”
狄庆槐突然变得脾气很好了,微笑着摆摆手:“吴老伯,这哪是你干的活儿。”
吴树生不知其意,苦笑着转向狄小毛:“小毛,你看……”
狄小毛于是又不得不插嘴了:“庆槐,老吴无论如何还是当了这么多年村干部,是有工作能力的,狄家湾能有今天,他功不可没!你……”
狄庆槐挥挥手:“爸,你别说了,我懂,我决不会做那种过河拆桥的缺德事儿,要用人的时候封官许愿,不用了就一脚踢开……”
狄小毛再迟顿,也听出这话的弦外之音了。怒火猛烈燃烧起来,但因有吴树生在场,他不愿让这人看他狄家的笑话,只好装作没听瞳,催促儿子快作决定。
“放心吧,老爸,”狄庆槐说,“不用你操心,我早安排下了。吴老伯,你就当仓库主任吧,这好歹也是个官,管一大片库房呢。愿干,明天一早就上班……还有事吗?”
还能有什么事呢?原以为会有一场风暴,没想到这么顺利就搞定了,两个老家伙自己都觉得有些没劲。他俩对望一眼,默默地一前一后走了。
狄庆槐索陡一屁股重新坐在玉贞的椅子上,等她回来。他想她肯定马上就回来的。他现在真豁出去了,谁爱嚼什么舌头就嚼去好了。
瞿玉贞果然很快就回来了。看着狄庆槐难受的样子,她突然动了感情,眼里闪着泪光,伸出细嫩的胳膊,从背后温柔地搂住了他的脖子。刚才三人的对话,她躲在门外全听见了。
“已经到了这地步,庆槐,你不走还等什么呢?”她激动地压低声音说。
狄庆槐低头不语。他想,现在也许就等一个借口了。
这个借口,当然最好由妻子董秋云来提供,这样更直接些,快刀斩乱麻,还可以撇掉他内心很多难以言说的东西。他甚至幻想着秋云披头散,像个十足的泼妇跳脚大哭大骂,把玉贞那张嫩脸儿抓得鲜血淋淋,毁掉她“贤妻良母”的形象,这样他狄庆槐在众人的眼中就不会那么糟糕那么坏蛋了……
想到这儿他简直有些激动,甚至期望那些流言蜚语快点儿流传到秋云耳里,成天坐在火药桶上,他实在忍无可忍了,他期望一场爆炸。
这一天好像很快就来到了。
这天是星期天,秋云带着女儿上街去闲逛。江南水乡河汉纵横,小河穿过村街野地往大运河流去,古色古香的石板老街,顺着河水延伸着,不知不觉也微微弯曲了。片片落叶忽忽悠悠地飘下来,随着流水缓缓漂去。
女儿狄小囡追逐着河边的一群花蝴蝶,也不知不觉出了镇子,母女俩漫步走上了一座拱拱的石桥。恰好就在时候,刚刚准备回邻村老家探望父母的瞿玉贞,从拱桥的另一边走来了!
见到董秋云目不转睛地瞧着自己,玉贞突然心慌意乱,冤家路窄、狭路相逢这类颇富戏剧性的场面,她原先以为只在武侠小说中才有,没想到现实生活,是更为真实的一部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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