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输了,叔叔驮牛牛转。
不,叔叔,你赢了。
小牛牛依旧直勾勾地瞪着他。
赢了?怎么会——不管输赢,叔叔这回都要驮牛牛,来。
狄小毛已无心再看那几粒子儿,硬把小牛牛扶到了背上。
叔叔真好。那,叔叔,我要上大街,叔叔驮我上大街。
小牛牛叫着,又挥起了柳条鞭。
好的好的,大街就大街。狄小毛一边点头,一边气喘吁吁驮着这孩子,爬出院子,来到了街外,慢慢向山坡下走着。嫩柳条轻轻地打在脸上,麻酥酥地也挺让人舒坦。人是受头,不受苦是万不能的。有时能有人轻轻地抽打你几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努力抬起头,看着前面坑坑洼洼的石子路。一个人影由远而近,慢慢堵住了他的视线。城里流行的休闲鞋,天蓝色的裙裾,肉色袜子一团白——这是谁呢?就在他努力仰头的时候,一个四川女声在远处高叫起来,同时响起快的跑步声:
牛牛,快下来!真是越大越淘气,狄叔叔多大岁数了,怎么能背你。你这样淘气,看不打死你!
………【旧情人儿】………
178。旧情人儿
牛牛在这一连串斥责声中吱溜一下站到地上,并迅钻到了他的身后。四川女人还在一个劲儿地骂儿子,狄小毛站直了,一边喘气,一边护住小牛牛说:牛牛他妈别这样,我们玩得可好呢,没什么的。
四川女人很不安的样子,依旧一个劲儿说:狄省长,你看你,你怎能这么惯这娃,你是领导嘛,身子骨金贵,要有个三长两短,叫我们怎么办呢……然后终于抓住了小牛牛,在孩子屁股上连打几下。
小牛牛疼得呲一下嘴,却冲他吐一下舌头。
狄小毛连忙说:牛牛他妈,以后可不能这么说!什么省长,什么领导,都不是啦嘛,我这不是平头百姓一个?
谁说的,人常说……咦,这是谁?
四川女人忽然转了话头,露出一脸的惊愕。
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那个穿裙子的女人还一直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们呢。狄小毛擦着脸上的汗,定睛一看,也立刻惊愕地瞪大了眼。
不知什么时候,牛牛走了,四川女人也走了。狄小毛就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女孩,一声不响地跟在她的后面。默默地穿过街门、院子,默默地推门而入,两人在炕沿边坐下来。.早晨的碗筷还没有收拾,乱乱的,狄小毛刚要动手,筱云忽然推开他,默默地把碗碗碟碟都收起来,从水瓮里舀一瓢水,尽可能熟练地洗涮干净,又为他搁到橱柜里。
看着她笨手笨脚地做这做那,狄小毛默默地坐下来,不知该说什么好。几年不见,她明显地老了,虽然还不能说老态龙钟,但那种生命的鲜活的光泽再也无处寻觅了。多少年没变,还留着齐耳短,却已是花白了。一身天蓝色西装裙倒不失庄重与典雅,但放在农村却显得有点古怪。只有脸上那一股愈明显的书卷气,使他感到缕缕的温馨……直到满屋都已收拾得消消停停,他才把手巾递给她,轻声地问:你怎么来啦?
筱云坐下来,极细心地擦着手:怎么,想不到吧?
我想,你是找不到的。
人鼻子下面长一张嘴,难道你不知道?
坐的什么车?
县委派的车,司机不想上来。
就这样一问一答,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乏味得不能再乏味,两人的脸色都极其平静,似乎都进入了无欲无念的佛家境界。多少年已经过去,曾经有过太多的悲喜交加,如今似乎再也激不起一丝涟漪了……很快,两位老人又都沉默下来,只彼此对视着,仿佛两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太阳已升至中天,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灿烂的阳光把整个院子照得一片光明。许是没有污染的缘故,多少年他们龟缩在城市的阁楼里,从来都没见过如此灿烂如此夺目的阳光,灿烂得让人晕让人陶醉。两人不由自主都站起来,慢慢地走到院子里,又默默伫立了许久。
筱云终于说话了:“知道吗,你那个秘书胡玉山,前几天刚当了人事厅长。”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我早说过,那小子是块搞政治的料,今后一定还会上升的。”
“米良田好像也退位了,把公司大权交给了他儿子。”
“是吗?他早该退了,七老八十的,还攥着不放。人人都这样上去就要下来,拿住就要放开,自然之理……还是说点有意思的吧。”
狄小毛望着对面山岗上那两棵大榆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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