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隐张了张口,终究还是对齐文俊的厌恶占了上风,于是没再开口试图留他,只是慎重道:“既然你坚持要留他在你的小院,那么以后记住,衙署的文书千万不能带回家,家里的文书账簿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看见,最好连书房都不让他进!记住了吗?”
齐达咬唇,“记倒是记得住,可是,至于这样吗?”
庾隐一脸郑重,“至于!你知道你们刚进京这小子引你们见的是谁?杜家的二公子,也就是这次党争被端掉的南人士子中的马首是瞻者!不然作为杜家门客的他何以至此?所以,为防他为了主子的荣华富贵,为了他自己的将来而把你卖了,千万记得不能让他进你的书房!”
涉及到自己前途这样根本性问题,齐达绝对会小心以待,千万个慎重都不为过,“嗯,我会记住的!”
因为实在不想看到齐文俊,再度确认了齐达对自己嘱咐的认真程度后,庾隐拱手告辞。他那里还有几个半路丢下的朋友等着他安慰了。
送走了庾隐,齐达回到睡着俊俊的东厢房,看着短短一段时间便瘦的不成人形的俊俊,心头暗忖,俊俊,你早上京的一年里,究竟干了什么?
叹息了一回,齐达转身准备出去,明天是齐又回来的日子,他要先准备一番。只是,刚刚走了两步,他的衣摆却是被躺在榻上的俊俊死死拉住了。
“俊俊?”齐达扬眉,俊俊却还是紧紧闭着眼睛的,自己喊他也不见反应,分明还在沉睡当中。
只是,看了看紧紧拽着自己衣摆,手背上的青筋都冒出来的俊俊,这又是怎么回事?
“别走……”榻上,弓着身子蜷成一团的俊俊低低的祈求,晶莹的眼泪从紧紧闭着的眼角不断的溢出。
45
毛颖皱着眉走下马车,心情很是不好。好不容易轮到自己休息一天,却要来看齐文俊这个不争气的家伙,真是晦气!
田雨跟在毛颖身后下车,因为毛颖身上烦躁的气场太过明显,因着心情好而微微笑着的田雨反倒显得有些云淡风轻了。
接过车夫递过来的半路买的点心盒子,田雨慢慢跟上毛颖,说实话,他对齐文俊没有任何感觉,不过,看在同乡以及毛颖的份上,过来看看也没什么。
院门是虚虚掩着的,毛颖抡起拳头在门上敲了两记——穿了男装的毛颖就越来越暴力了,听得脚步声响起,然后一个身形微胖的中年男子带笑拉开门。是这里的管家老何。
“田公子与毛公子来了,请进。”
毛颖惯例是极少说话的,田雨含笑递过自己手上的盒子,“何管家啊,衡文(齐达的字,已经获得公认了)在吗?文俊可好些了?”
“两位来得正好,公子正在在东厢陪着那位文俊公子呢,都一整天了。”老何话里不难听出对公子那个名为齐文俊的朋友的一丝不满。
田雨笑了一下,“衡文向来这样,他对朋友极仗义的。”
几人绕过了影壁,穿过垂花门便进了小院。然后,便是齐达自己开辟出来的菜园。
整个院子被分作两部分,一半用木制的栅栏四边围着,里面整整齐齐的长着半尺来高的白菜茄子等作物,周边的栅栏上密密的缠满了豇豆丝瓜黄瓜的藤蔓,密密麻麻挂着的果实沉得栅栏都受不住的弯了下来。
在没有栅栏围着的一边,两只高大的白鹅在空地上昂首阔步的走来走去,时不时进行一下五谷轮回的工作,场景实在不怎么入目,可是却出乎意料的温馨,看着就让人心不由自主的软和下来。
“这里的菜好好啊!”毛颖忍不住感叹一声。
“那是!”老何对这句话很受用,“这些菜都是我们家公子种的,现在是我在照看。”
“想不到还有豇豆,我可从来没有在九月的时候见过谁家有豇豆吃来着。”田雨满脸热切的望着老何。
老何这下可不敢答话了,只是呵呵的憨笑着,引着两人顺着回廊到了东厢房,“两位公子,文俊公子就在里面,两位请自便吧。”那些菜可不是他可以做主的。
毛颖走在前边,率先推开门,然后就看见齐达手里拿着一卷书正在拨弄着面前的一只被系住了脚的鸟儿,闻声正一脸尴尬的回过头来。
“你们来了!”齐达把手中的书卷放下,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的站起来,“进来吧,俊俊在里面睡着呢。”
可以看得出来,这间房是兼做书房与厅堂的,或者更早的时候这里本来就是书房。南面临窗的地方摆着张书桌,东面靠墙是一扇大大的书架——不过现在上面并没有多少书就是了。然后正对着是两把交椅,隔断这里与里间的是一个春风剪柳的落地罩。
两人随着齐达走进去,因着是白天,床帘帷幕都是挂起的,只放下来最里面的一层轻纱,所以很容易就看到俊俊蜷着身子抱着个枕头睡在那里。
“达子?”迷迷糊糊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嗯,是我,我在这。”齐达非常顺口的回答着,朝田雨他们打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道,“田雨和毛颖他们来了,要不要起来见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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