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智湛的鬼话海哥是不会相信的。表哥再好,没有高层的默许,他得多大的胆子带着三十多个荷枪实弹的当兵的去派出所“讲理”呀?不过,海哥相信战智湛的为人,他不愿意说出真相,一定有难言之隐。何必逼着战智湛去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呢?又不是什么原则问题。
海哥点了点头,说道:“通达派出所的冯所长和你二哥的关系不错!冯所长昨天晚上约你二哥去‘北来顺’涮羊肉。正好我和你二哥在一起,和冯所长也很熟,就一起去了。喝酒喝到一半儿前儿,海哥考虑你在他那一片儿,就提起了你。冯所长很惊讶,就提起了你那个熠岩哥为了你动刀动枪的事儿来。冯所长说,他瞅着你器宇不凡,肯定不是一般的人。他要是知道你是‘八大金刚’中的老八‘北侠’,也不会和你熠岩哥闹个半红脸儿。”
战智湛心中暗暗地琢磨这冯所长真会顺情说好话。但是他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地听海哥继续说着:“冯所长夸了你老八半天,又埋怨起你二哥来。说你二哥不够意思!就算铁面无私,要抓人也应该是你二哥和他打招呼,为啥要让孙向东给他挂电话联系学校保卫处抓人?你二哥很冷静,他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这件事,然后问冯所长,孙向东要抓战智湛是啥理由?”
“孙向东要抓俺?好木秧儿的凭啥呀?俺又不是小偷!”这一下,战智湛可真的吃惊不小。
“孙向东已经被调到大案队,给你二哥当副队长了!”海哥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孙向东说你是平房‘菜窖碎尸案’的重要嫌疑人。冯所长怕前脚抓了你,你熠岩哥后脚真的一把火烧了他的派出所,就留了个心眼儿。冯所长对孙向东说,你的身份非常复杂。冯所长不是推诿不执行孙副队长的命令,要想抓你,请孙向东先跟你熠岩哥说明情况,他然后抓人!”
战智湛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就连海哥嘱咐他小心孙向东都没听进去。战智湛咬了咬牙,说道:“海哥,咱不说孙向东的事儿了,真闹心!等兄弟琢磨琢磨再请教海哥。呵呵……刘老先生的武功那么了不起,他老人家的师傅一定是一位了不起的人吧?”
海哥收了一脚油门,让过一个骑自行车的人笑道:“老师的第一位老师是晚晴一位文武举人。他老人家十三参加义和团,广拜名师,曾是冯玉祥部队的武术教官,也担任过冯玉祥的贴身侍卫。呵呵……老师总是自谦‘是个粗人’,其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我曾经看过一本老师记录的拳谱,一手柳体小楷很厚实,筋脉强劲,真的是方折峻丽,骨力劲健。虽不能与笔力雄健的大书法家柳公权相比,但绝对强过那些现在到处题词的人。”
战智湛点了点头,十分崇拜的说道:“就是!刘老先生文武全才,才能开门立派,成为一代武学宗师,为后人所敬仰,当为咱们后生晚辈的楷模!海哥,原来刘老先生还当过兵呀,他老人家今天的成就和当兵也有关系吗?”
海哥郑重说道:“是呀,老师的军旅生涯使他受益匪浅。军队是很锻炼人的,我就后悔当年为什么没和你二哥一样去当兵,而是选择了上学。我感觉自己当年要是先参了军,也许成就会比今天强得多了。你看你二哥,他就是当兵转业后才到的公安局。”
战智湛沉默了,不知道没有投奔爹的老战友杜叔叔去当兵对还是不对。
半晌,战智湛才说道:“海哥过谦了,你就是一块黄金,在哪儿都会发光!”
刘老先生的家是一处典型的北京式的四合院格局。刘老先生原本木匠世家出身,秉承父性,身勤、心细、手巧,无论是木匠,还是瓦工都拿得起,放得下。来到埠头后,刘老先生便每日拾砖捡石,取土挖沙,没用过外工,仅凭家里人改建居所。至六十年到初,刘老先生已经将自己的宅寓建成了一栋古色古香,中规中矩的老北京式四合院。
刘老先生的居室自成一幢二层小楼,独自套夹在院的内侧,室内布置得古香古色。南面房屋,原是解放初期养奶牛时的暖棚翻建的,也是他练武教学的场地。这是一间宽敞的习武室,一百多平方米的厅内立挂一面半壁山墙大的练功镜,对面墙边摆列着习武用的兵器架子。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抓,镋棍槊棒,拐子、流星锤等十八般兵器或垂地而立,或悬空而挂,让人一见,就会有一种浓郁的肃穆之风扑面而来,就算从未习过武,也会流连忘返。
刘老先生家中一百五十多平方米的小庭院,四墙的墙根整整齐齐的种着一棵棵的杨柳树,在门框旁,架着一挂挂葡萄秧,屋檐下摆满了各式盆景盆花。再加上红砖满铺庭院的地面,每块砖又都像是刚刚刷洗过似的,釉红釉红,互相映衬,显得格外的生机盎然。及至丁香摇枝,柳絮飞花的夏日,推开刘老先生家的板门,首先迎面扑来的是一派绿色,充满了生机。
当战智湛随在海哥身后走进院子,远远的只见一位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精神矍铄,身着灰色棉布衣裤,足蹬白底黑帮布鞋,身材高大的老人伫立在正房门前。海哥紧走几步,来到那位老人面前,恭恭敬敬的向老人行了一个并不标准的军礼,激动地说道:“老师您好!好久没见着老师了,老师的身体还是这样好,我们做弟子的真为老师感到高兴!”
这位衣着朴素无华、身材魁梧、精神矍铄的老人果然就是海哥的恩师刘世清刘老先生。时年,已年近百岁高龄的刘老先生,两眼依然还是炯炯有神,下颏一把随风飘然的银须,衬托着红润的脸庞,显得神定气闲,真是气宇不凡,令人不由得肃然起敬。刘老先生见到海哥从大门走入,立刻步履矫健的迎了出来。刘老先生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伸出双手,“哈哈”大笑道:“哈哈……果然是大海呀,我就幺麽着你就该到了!”
看来,刘老先生非常喜爱海哥这个徒弟,以至于一见到海哥,立刻笑着迎了上来。据说,从不生病的刘老先生后来听说心爱的徒弟大海一家残被灭门,曾经痛不欲生,大病一场,卧床三个多月,几乎鹤驾西归。刘老先生完全是凭借强健的体魄才侥幸痊愈,但是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以至令人十分遗憾的于一九八六年逝世。
刘老先生的声音异常洪亮,显得中气十足。他背不驼、腰不弯、耳不聋、眼不花,古铜色的脸上透出健康的光泽。尤其是刘老先生的眼神,透射着让人望而生畏的炯炯神光,但时而又流露出一种孩提的顽皮。海哥后来说起过,老人家为人正派直爽,待人谦和,从不骄矜,生性诙谐,颇为健谈。多年的军旅生涯使老人家的生活起居养成了良好的习惯。
海哥对陪伴在刘老先生身旁,一位中等身材,年过花甲的人拱手施礼之后,叫了一声“大师兄”,转身拉着战智湛的手,介绍给了刘老先生:“老师,这个小伙子就是我那前儿跟您老人家说起过的八弟……”
战智湛急忙走前一步,双膝跪倒,恭恭敬敬的向刘老先生磕了一个头后,满脸溢满喜悦,真诚的说道:“老人家,小子叫做战智湛,今天能有幸见到武林泰斗,真是不知……真是不知道俺是几辈子才修来的福分!”
刘老先生伸手将战智湛扶起,笑吟吟的说道:“呵呵……小伙子,快起来!快起来!你海哥总在我面前提起你,说你侠肝义胆,极重情谊。唉……可惜呀可惜!你对我行此大礼,称我‘武林泰斗’,这个……这个老朽怎么能担当得起呢。”
战智湛顺势站了起来,也不知道刘老先生连说了两个“可惜”是什么意思。当时,战智湛无暇细想,只是情真意切的对刘老先生说道:“您老人家待人和善,一手创立的‘龙行’武术,名满天下,被誉为‘武林寿星’,就像是当年创立了武当绝学的张三丰,您不是‘武林泰斗’,谁还敢称为‘武林泰斗’呀!”
听了战智湛的话,刘老先生笑得长髯飘动,一手拉着战智湛的手,一手拉着海哥手,喜不自胜的笑道:“哈哈……我说大海呀,你这八弟可真会说话儿,我可真是稀罕死了!”
海哥恭恭敬敬地说道:“老师,我这八弟笨嘴拙腮,还是第一次见他说了这么多的话。弟子想,我这八弟说得全是肺腑之言,整个儿啷儿都是大实话呀。”
海哥的大师兄也笑着对刘老先生说道:“老师,您既然这么喜欢这孩子,看起来也是注定的缘分。您就破例收他为关门弟子吧……”
刘老先生喜不自胜的刚想答应,但随即掀髯笑着摇了摇头:“不妥!不妥!这孩子是有师门的人,我稀罕,这孩子的师父自然也稀罕,这是武林同道最忌讳的。为师哪能做这种事,君子不夺人所爱嘛。这样吧,正仁……我瞅这孩子的身子骨,和走道儿的姿势十分适合练外家功。一会儿吃完了饭,你把我那套《风雷霹雳掌》传给这孩子,也算是我的见面礼,不枉了这孩子来看我一场。”
战智湛心中暗想就算是刘老先生没有门派之见,爹要是知道了自己在外面另拜师父,学了别人的功夫,也许真的会不高兴。战智湛张了张嘴,刚想推辞说他是家传的功夫,可又想到要是拒绝不仅会让刘老先生难堪,就是海哥也会脸上无光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自己虽然是家传的功夫,可是多学一套刘老先生的《风雷霹雳掌》这个却无妨,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嘛。想到这里,战智湛喜滋滋的对刘老先生行了一个叩拜大礼后,又跪下给刘老先生的大徒弟张正楷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以谢他传功之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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