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重德还要挣扎,这时里屋的张永宁听到声音,也跟了出来,苏重德见有外人,这才罢了,只说一定要线娘相救。
齐长春心中奇怪,便道:“先进屋再说吧。”
厨房里的齐敏儿也感到奇怪,只是不好出来——手上的活儿不少,因为要留张永宁吃饭,所以又多买了不少菜——也就只能在厨房门边上伸头看着。
众人进来各自坐定,齐长春道:“里长究竟为了何事?有什么事,尽管说好了。”
苏重德看了一眼刘氏,刘氏道:“还是我来说吧。”
说着对文氏使了个眼色,文氏会意,便笑道:“姐姐且到我房里去说吧,这里人怪多的,没地扰了姐姐的心思。”
说着便拉着刘氏去了自己的房间。
齐敏儿不知是怎么回事,但也不可能去偷听,便也只得坐在厨房里干着自己的活儿,然后偏着头看向苏重德——只可惜苏重德背对着她,看不出什么来。
张永宁见苏重德似是有什么要事,便起身告辞。齐长春略作挽留,也就送他走了。回来后便问苏重德是什么事。
“里长还跟我们客气什么,有甚事,值得如此!”
苏重德道:“你不知!我的女儿,嫁在了李举人家里,本已有孕在身,不料三天前早产,产下一个男婴,我女儿却难产去了……”
齐敏儿吃了一惊——怎么苏灵难产死了?那个去年过年还跟自己在一起的大姐姐(她实在是没有把自己前一世的年龄加上去的习惯,总以为自己还小),居然就这样死了?
齐长春也是大吃一惊,但是这事也的确如当年高氏所说——女人生孩子,都是鬼门关上走一遭,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于是也只得拍了拍苏重德的肩膀,安慰了他两句,让他节哀。
这时楼上的房门已经打开了,刘氏冲了下来,对苏重德道:“线娘答应了,答应了!”
齐敏儿见她一双小脚,居然冲得那么快,还真担心她从楼上摔下来——看来还的确是件蛮严重的事。
这时文氏跟在她后面也下来了——看那样子,一脸的惨白,多半也是对刘氏冲下来时的身段感到害怕了。这要是跌坏了,那多不好意思!
这时齐长春还不知是怎么回事,便看向文氏,以眼神向她示意。
文氏道:“苏家小姐过了身了,她的孩子没有奶水,饿得直叫,请了三个奶娘了,都喂不进去。”
这时苏重德在旁边一边流泪一边道:“也不知那孩子是不是知道了自己的亲娘没了,才这样悲伤,哭得嗓子也哑了,请来的奶娘喂他也不喝,挤了奶水倒进去也要呛着,已经两天多了,我们想来想去,线娘你当年也是早产的,你的奶水,也许她会喝,所以才厚着脸皮来求你。”
齐长春听了,略有些犹豫:“要线娘去做奶妈?”
明代有专门供皇宫使用的奶娘,管理她们的机构,叫做“奶子府”,隶属锦衣卫。每季度都要挑一定数量良家妇女进去,百姓逃避此业,故时常成奶子奇缺。皇家的奶妈尚且如此,可知民间的奶妈,不是家中太过贫寒,是没有人愿意出来做这个事的。
因为官家的奶妈,如果进入皇宫奶了皇子,那可是一步登天——古代的皇帝,看中的就是孝道,对奶妈一家可是都照顾得很好的。而民间的奶妈,实际上身份和奴婢差别不大,纵使体面些,也不过是个高级的仆佣罢了。
所以齐长春听到这话后,有点犹豫。
文氏道:“好啦,先去救人一命吧,总不成看着里长的外孙子就这样没了。”
刘氏也道:“是呀,我就知道妹妹是个心善的,当年敏儿不是就这样留在你家了么。”
文氏听了脸色一变,苏重德忙把他老婆一把:“你混说些甚么!还不闭上你的嘴!”
刘氏也知道自己失言,忙道:“妹妹别见怪,我也是心急,说走了嘴。”
文氏本想到这城里来,避开有关于齐敏儿的流言,没想到还是避不了,这事若是在城里传开了,那还不是与乡下一样?
苏重德见文氏脸色变化,知道她的心思,便道:“线娘你放心,我们知道轻重,不该说的从不说它,咱们两家莫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还能不知!”
文氏平了一口气,对齐长春道:“芸儿和升儿正好刚刚哄睡着,你且去照看一下,若是饿了,便调些蜂蜜米汤,或者弄些稀粥——他们也总该吃些别的东西。”
齐长春应了一声,苏重德道:“长春你放心,不管我外孙喝不喝,一完了事立即就送线娘回来!”
齐长春对他拱了拱手:“那就劳烦里长了。”
苏重德忙也拱手道:“岂敢岂敢,你一家秀才,让你娘子做这样的事,也的确是有失身份,可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呀!”
文氏道:“行了行了,别多说啦,快走吧。”
刘氏也道:“就是就是,妹妹心软,可见不得孩子受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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