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二人一道在水榭里用着早饭。
就是这样,崔妩也难得闲暇,一会儿府里管事娘子有过来禀事,一会儿是给哪家备寿礼,还有些夏衣裁剪、道姑求见、小姐们问医的琐事,都要她过问。
崔雁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没经历过这事,崔家也不如谢家门庭讲究,教导中馈做不到这么仔细,真不知道崔妩上哪儿学的。
桃红柳绿的一拨又一拨人过来行礼说话,崔妩忙中不乱,全都吩咐妥当,顺道把早饭吃了。
但落在崔雁眼里,像是刻意忙给她看的。
瞧瞧,她在谢家多得看重,多不可或缺,事事处置得宜,多像一位沉稳贤淑的高门娘子。
她还偷空看了崔雁一眼:“怎么不吃了,是不好吃吗?”
崔雁撑着脸遥望湖面,说道:“我听闻这藻园从前遍植翠竹芭蕉,是最清幽不过的所在,”如今入目繁花姣水,妖艳无格。
“官人是迢迢白雪,品味绝俗,与我是不同的。”崔妩叹气。
“你也知道自己配不上谢三郎。”
这话刺耳,崔雁的语气却像在说什么逆耳忠言:
“以你的出身,其实嫁个县衙主簿才合宜,舒舒服服过一辈子清闲日子不好吗,像现在这么忙碌,图个什么?”
“人不忙着活,难道忙着死啊?真是怪事,人不盼着自己越来越好,能盼着自己越来越差吗?”崔妩语气里是藏不住嘲弄。
离了谢宥,她上哪再嫁这么好的家世门楣,过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日子,何况照谢宥的本事,将来还能给自己挣个诰命,何愁以后不尊贵。
再说了,崔雁不嫁谢宥,难道是不想吗?
崔雁听懂了她话中意,握紧了拳头:“你当真以为自己坐的是什么好位置吗?登高跌重,费尽力气爬上不属于你,早晚要摔下去!崔珌就是老天爷给的警告。”
她的话难听,但未尝不是真的,自己为她好,崔妩该听进去。
可崔妩仍旧反唇相讥:“若这位置不好,怎么你们还争先恐后地往上扑?”
谁争先恐后往上扑……崔雁捏紧了拳头。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你不合适,自有合适的人。”
“说太晚了,这话你还在我嫁入谢家前拿到官人面前说,为什么不去呢?啊,官人请婚旨的时候去了崔家,你是搭过话,他不认识你,对吧?”
崔雁见她句句不饶人,被拨起了火气,眼神也藏不住阴狠:“我不用到他面前说,反正早晚……”
她微睁着眼,意识到接下来的话不能说,赶紧闭了嘴。
崔妩何其敏锐:“早晚什么?”
“早晚……你也要跌下来,刚才我在青霭堂可听到了,谢家的女人们都不喜欢你,你又生不出来,妹夫早晚也是纳通房的,到时候你怎么办?”
崔妩不语,仍旧盯着她。
崔雁这遮掩实在拙劣,看来果真跟她娘在图谋些什么。
“你盯着我做什么?人家看不起你,关我什么事?”
要么盯着她的肚子,要么盯着她的命,崔妩面色沉沉。
她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崔雁想取而代之,下手必定狠毒。
“难得休沐,有官人在家中相伴,我就不陪姐姐了,”崔妩起身送客,“吃完了,那送客吧,枫红——”
这话说得什么意思,当她是来讨饭吃的叫花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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