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很快接通,那边扯着嗓子,“……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晚上给你接风啊。”
赵家荣和周航大概六七年前在工地上认识的,后来一起在容城跑建材和装修,干了几年,慢慢的变成工头,拉起队伍来,又拉起个小公司,也是幸运,竟然混的还不错。虽然他这兄弟眼高手低,手里刚有几个闲钱就拿出来瞎作,但兄弟还是个好兄弟,人不错的。
“算了,我哪有心情。”
周航不放过他,“你住哪个酒店?”
“没订酒店。”
“啊?那你住哪?要不来我这儿?我现在去接你?”
天色暗下来,赵家荣抬起头,铺展在他眼前的,正是一副华丽的都市胜景。交错盘踞在空中的高架桥像几条红金色长龙,流光溢彩地蜿蜒向各个方向,远处,耸立在市中心的摩天高楼们披挂着各自独具特点的斑斓色彩,从黑沉沉的暮色中分明出来。
最高的地标建筑上滚动着“新春快乐”四个大字,伴随着艳丽的电子烟花,努力想给这座城市多点缀几分传统的热闹。
快过年了啊,赵家荣才意识到。
“不用。”他把大学城的位置给周航发过去,“你明天来家乐这儿找我。”
。
赵家乐,由于从小就展现出远高于两位哥哥的惊人的学习天赋,不仅顺风顺水地从县里最好的初中高中毕业,又轻描淡写地考上了省外的重点大学,于是成为全村公认最优秀最出息的孩子。
赵家荣深深骄傲,把妹妹的出人头地当作自己的人生目标,从此他更加拼命努力地赚钱。
他从不吝啬给妹妹花钱,生活费大把大把地给,从来不会过问她钱的去处。妹妹过不来集体生活,入学之初,他就给她在学校边上租好了房子。
因为路不熟,五十分钟的车程,开了一个半小时才到,大学城周边的路窄而乱,他摸索着找到记忆中的地址,在一栋半新不旧的高层公寓楼前面下了车。
按门禁,没人答应,估计是出门了。电话仍旧是打不通。
周六晚上的九点多,学校周边正是热闹,卖烤冷面和炸串的小摊前面排着队,奶茶店里面的小情侣正咬耳朵,男孩子们勾肩搭背,你推我搡,嘻笑着走进网吧。赵家荣隔着车窗盯着路过的年轻大学生们,发了会儿呆,他知道自己内心又悄悄生出了那种隐秘的羡慕。
他拼命地努力,也不能拥有的生活,又拼命努力,双手捧到赵家乐面前的生活,为什么她就不能珍惜呢?
这一等,又是两个多小时。
学校门口的小吃摊已经收走了好几个,路上的学生慢慢变少,店铺也陆续关门。此时黑夜显出它本来的样子,深沉冷寂,空得让人窒息。车子里的黑暗变得浓稠,“无人接听”的电子音还在一遍遍重复着,单调,刺耳。
赵家荣意识到自己的焦躁正在缓缓地转化为愤怒,他抬手关掉暖风,打开车门。
十二月份的夜风干冷凛冽,激得他打了一个寒颤。他倚着树干点起一支烟,辛辣的气体在肺里转了一圈,仿佛激活了所有迟钝的神经,这让他突然觉出饿来,走到一个还没撤的摊子前面,要了两个鸡蛋灌饼。
开了一整天车,浑身都有点僵硬。他跺了跺脚,然后迫不及待地接过食物,蹲在马路牙子上按灭烟头,扒开塑料袋,张口就咬掉了小半个饼卷。
他吃东西认真,所以就非常快,风卷残云一般,也不用水,从来都噎不着。就这么咽着寒风吃完了手里的饼,赵家荣把塑料袋和烟头攒在手心里,站起来去找垃圾桶,一抬眼,正好看见从街道那边,走来一对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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