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菱花回老家那天,村子里刮大风,黄土飞扬。
阮母在庄稼地,朝她吼,“淮康没回来?”
“我俩不成了。”她撂下编织袋,扛镰刀,“他补偿了我三百五十块钱,你拿着用。条件是不要去派出所吵!你吵他,钱没了。”
阮母泼辣,家里又有两个年幼的弟弟,陆淮康是阮家的‘贵婿’,大靠山,轻易不撒手。阮菱花知道他是好男人,孝顺,仗义,踏实,她希望体面,不忍折腾他,分手信夹了五十块钱,加上她的三百积蓄,堵一堵父母的嘴。
“陆家是有大宅子的!当过官的,三百五打发乞丐啊?”阮母接过一沓零钱,不依不饶,“谈了几年了,霸占你青春,他起码补偿一千!”
“不稀罕三百五是吧,一分钱没有了——”阮菱花抢。
阮母躲过,一副笑嘻嘻的面孔,“花花,四年前村长亲戚就相中你了,你和淮康既然完了,嫁村长亲戚吧,是个煤窑老板,有钱得很。”
“不嫁。”她懊恼,“五十岁了,比我爹都大!”
“穷男人俊,富男人丑,过日子是花钱的,不是照镜子的,俊不俊有啥?”阮母下死命令,“明天,我撮合你们见面!”
阮菱花狠狠摔了镰刀,扭头跑。
在村口,叶嘉良蹿下客运车,拦住她,“菱花,你去哪?”
她一愣,“叶主任。。。你来西北干什么。”
叶嘉良的父亲是纺织厂的车间主任,转行去俄罗斯经商,做‘倒爷’,赚差价的,属于灰色地带的生意,叶家祖辈在晋北是知名晋商,打仗时期衰败了,不过,基因里有商人骨血,做什么,什么发财。叶嘉良接替了主任的位置,待她一直不错。
阮菱花清楚他心思,他也告白了。
“你辞职了,我不安心。”叶嘉良赶了一路,气喘吁吁,“陆淮康傍了小富婆,不珍惜你,我珍惜!”
她沉默。
“菱花,你跟了我吧!”他百般诚恳。
“我怀孕了。”阮菱花盯着他,“我要生,你肯要吗。”
一道霹雳,劈懵了叶嘉良。
“你怀孕了?”
她拎了行李袋子,“不足三个月。”
叶嘉良眼中有仇恨,有怒火,一簇簇蒸腾,蔓延。。。阮菱花低着头,不曾发现。
良久,他压下了火,含了笑,“菱花,我肯。”
。。。。。。
陆淮康逝世一年后,李韵宁离世。
在睡梦中死的。
早晨,陆正修进卧房喊她,去看小珍珠的马术比赛。
小珍珠天赋极高,赛马、击剑、拳击。。。弄什么,都像模像样,遗传了陆沉景昔年的风采。
唤了几声,没反应。
陆正修伸手,摸李韵宁的鼻息。
片刻,他跪下,匍匐叩首,“奶奶,您走好。”落了两滴泪,起身,拉开门,吩咐保姆,“通知在外省的父亲母亲,奶奶去世了。”
保姆诧异,十三岁的礼礼眼眶微红,却冷静不迫,有条不紊。京哥儿和夫人去外省应酬,老宅的主子只有礼礼和珍珠,礼礼平日温文尔雅,这会儿独挑大梁,颇有陆家长公子的气势了。
“哎——我打电话。”保姆一边哭,一边匆匆离开。
陆正修换了黑衬衣,黑西裤,铺开宣纸,毛笔写下八个字:李宅悲痛,恕报不周。
粘挂在大门,随即,亲自去沈家、方家、林家向长辈们报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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