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怪她方才见苏放要杀人一时分寸大乱直接上前阻止,其实若非如此她大可用其它方法来保人一命,可惜偏偏是最紧要关头,根本没有给她一点缓冲思索的时间。
如今齐王对他杀意节节攀升,她该拿什么来扑灭才好?
“主公,请暂饶他一命……可好?焕仙……求您。”
她无法,唯拂袍跪地,十分郑重又恳切地行了一个礼。
巨在旁见此,背脊僵硬,也一同单膝跪下。
第一次见她这样护一个人,也是第一次听她对他用上“求”字,田文的心既震怒、同时也是酸楚绞痛的,一时看着她竟怔忡无言。
虽不知此人与她何种关系,但想来份量必然不低,不,或许该说是十分重要吧。
苏放在旁,既被陈白起的胆大妄为吓了一跳,也被主公望着她时的失望痛心给震住,见这往常亲密无间的君臣俩因一个楚人闹成这样,他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焕仙,你可是认识他,他到底是谁,你为何要……”他一时都不知道该拿什么词来形容此刻陈白起的行为了,最后只能含糊总结叱道:“留他一命,你总该给主公与我等一个合理的解释吧!”
最后,他还是舍不得将事情说绝,给她与彼此留了一步退路。
只要她解释得清,基本上合情合理,他便与她一道恳请主公的谅解。
解释?
陈白起简直欲哭无泪。
她该怎么解释?就说这人虽是楚人,却是我曾经的爹,说这个爹为了她的死,痛心欲绝,为了她这个不孝早亡的任性女儿,年岁不大便凭添一头白发,说她与他失散多年,如今她虽还活着却不能与他相认,因她对他心底十分有愧,便见不得他受到它人的伤害,所以才这般护着他。
这些话就算她能说,可谁能信啊。
她“陈焕仙”明明是一齐人,去哪儿找一楚人当爹啊。
“他……”说实话,她现在脑袋还有些乱,方才过来时乍见亲爹被自家丞相以刀相持,简直一时不知该震惊陈孛为何在这儿,还是该震惊他是怎么被我军抓获成为俘虏的。
她可以编段故事来讲解她与陈孛的关系,可一时想编一段既合情合理、又有据有实的内容谈何容易,更何况目前陈孛与“陈焕仙”素不相识,若他不愿配合,揭穿了她的谎言,岂不是错上加错,罪加一等?
三人你瞪我、我盯你,你闪避,凝固的空气令周围的人都瑟瑟发抖。
千年难得一遇啊,齐国牢不可破的三巨头竟然貌似要为一楚人闹翻了,这可是一件比天崩地裂还要严重可怕的事情啊!
周边齐军顿时缄默如鹌鹑,都相视交换眼神。
三人我等着你解释、他盼着她解释,她苦于难解释,导致谁也没再开口且一个比一个脸色难看,而打破僵局的反而是被她护在身后的那个人。
“这位小郎君,我陈孛虽非什么大义英雄,却也不屑于一齐人相救,我的生死便不劳阁下费心了。”
他讲完,便不顾跪在地上替他求情的陈白起,更没有多看她一眼,只一步跨前望向一旁的巨,双目难以置信,深吸一口气问道:“巨?你为何在此处?”
巨沉默了一下,他看向抬起头看向陈孛的陈白起,仿佛知道她心底的想法,便替她问了陈孛:“家主,你又为何在此?”
这话带着些许迁怒的沉硬。
他不该在此处、此时出现的。
以目前两国水火不容的情况,女郎为了救他与齐王斡旋,势必亦会感到左右为难。
女郎的心愿是成为一代贤臣良将辅助一代明君统一中原,她对自己的每一任主公都看得十分之重,若因他的出现而令他们君臣之间生出罅隙,那女郎之前的一切努力岂不是便付之流水?
“我在问你的话,莫非娇娇儿走了,你就可以随便一个主子便能将你牵走?!”陈孛对巨也是没好口气的。
方才巨随那齐国小郎君一同跪地向齐王求请的一幕他也尽收眼底,她跪着他便也一同跪下,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与那人如今是一条心!
想当初这人明明是他的娇娇儿从外边捡回来的一条狗,如今却变成了别人的,一想到曾属于娇娇儿的东西现在变成了别人的,陈孛心中便不免徒升一股怨怒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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