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林耕未想靠洗澡来平復心情,可偏偏从浴室出来后,电话声,又打断了他擦头的动作。
&esp;&esp;「温让来电,是否接通?」
&esp;&esp;林耕未鼻音哼出了声,用力的把脸埋进毛巾里,任凭电话一直响一直响,再次接通了预录语音。
&esp;&esp;这次林耕未没有封锁温让。
&esp;&esp;语音拨完后,预料之外,情理之中,温让明亮而好奇的声音传了出来:「阿末?你跟令哥吵架了啊?」
&esp;&esp;——没有,我单方面生他的气。
&esp;&esp;「他说他被封锁了,急匆匆跑来找我借电话耶。」
&esp;&esp;——喔。那又怎样,以为这样我就要接吗?
&esp;&esp;「嗯?你是不在还是不接啊?哎呀哈哈,他哪里得罪你了?我认识令哥这么久,很少看他这么慌张的时候啊,其实我觉得令哥人蛮好的,有甚么不开心的,大家一起说说就开了嘛,别这样,又不是妹子,有甚么过不去的,为了个汉子气坏了不值得。好了好了,令哥要掐我了,我不说了,你们俩自己去处理嘿。」
&esp;&esp;「阿末。」
&esp;&esp;佘令禹的声音从喇叭中拨了出来,他的手指用力擦起了头发,反而让他的声音碎碎的,有些难辨,却又如此清晰:「……对不起,是我的错。」
&esp;&esp;他闭起了眼,喉节不停滑动,眼皮又跳了起来。
&esp;&esp;「我知道你现在气头上,等你——」
&esp;&esp;他动着舌头,说着违心的,冷硬的话,空间再次回到安静的时候,林耕未又封锁了一个人。
&esp;&esp;对,他不想听。
&esp;&esp;竖起了一道高墙,将那些声音屏除,将好的与坏的可能都一併拒绝了。然而他可以拒绝外人,却拒绝不了游走的情绪,如同一颗颗光点,在外头悬浮,阻绝外人的围墙毫无作用,穿墙而过,逕自闯入脑海,溜进心里,打转。
&esp;&esp;林耕未把自己拋上了床,缩进棉被里时,外头的空气是有些微凉的,窗户外高楼亮着光,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照亮了夜色。与兽世无边的闐黯不同,这是他的现实。
&esp;&esp;不是已经决定不做逃兵了吗?怎么遇到了事情,第一时间还是逃跑了?
&esp;&esp;「其实我跟前男友的那些问题,早就存在生活里了,我以为没有关係,他却认为自己在为我忍耐,你想,一个人的隐忍能有多久?忍耐消磨了感情,也埋下了怨懟,我可以说我不知道来撇除关係,但我又何尝没有责任?没有即时沟通的我们,最后走到分手,想想也只不过是必然而已。」
&esp;&esp;那次跟佘令禹喝到后来,他说的这段话还在心中徘徊,当时的语重心长,令他多有感慨。其实他跟六起也是失败于沟通,他拖延、逃避,拒绝承认自己的心情,他不懂兽人的同时,兽人也不懂他。
&esp;&esp;当六起说:「像我们这种小地方,像我这样的人,大概也入不了你的眼吧?」
&esp;&esp;其实林耕未很想告诉他:「不,不是的,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只是太晚了,我们太晚袒露彼此的心声,你觉得无所谓的背叛,是我无法接受,也不愿妥协的底线。」
&esp;&esp;——并不是没有机会,只是他们错过了,而已。
&esp;&esp;睡意渐渐拉扯着他,沉入了软绵的被窝之中,下线时的那份震怒彷彿逐渐模糊起来,疑问再次出现在他心中,不是已经决定不做逃兵了吗?
&esp;&esp;如果对方想说的其实跟想像中不同呢?
&esp;&esp;如果用恶去揣测别人,防备只会如同苔癣层层叠叠越来越高,掩盖底下的真实。
&esp;&esp;在朦胧间,想起了曾经在森林中,面对流秀的犹豫瞬间,如果当时全盘否决了流秀对他曾有的善,那他真的能顺利到达大猫族吗?
&esp;&esp;第一天晚上对方打跑的那隻野兽,他真的能独自应付吗?
&esp;&esp;如果他当初把白葵意的话奉为圭臬,那他还能找到一份谋生的工作吗?
&esp;&esp;其实答案早如明镜映照心里——只要不放弃,纵然途经苦楚,依旧能遭遇良善。
&esp;&esp;在睡着之前,林耕未不经意的想,唔,他道歉了,其实他都道歉了啊……原先说要等他做完梦告诉他的,不会就是这件事吧?
&esp;&esp;他的小孩有金属色的头发,靛蓝的眼睛,精緻可爱的脸蛋,就算原型是条蛇,金灿的鳞片覆盖全身,看上去威风凛凛,可撒娇着连吃饭都要人餵的样子却又让人无奈心软。
&esp;&esp;多可爱啊。
&esp;&esp;他是他的,绑定的,写在骨子里的程式码。不会背叛他,一心向着他的存在。当藺雨一次次说着「我会陪着你」时,林耕未不曾怀疑过藺雨的真心。他以为他是人工智慧,是设计好的。所以理所当然的接受的同时,也有一丝清醒,知道这些都是假的。
&esp;&esp;可是今晚的这一巴掌,狠狠地打醒了他,告诉他,藺雨不是人工智慧,不属于他。是一个未知的,不确定的存在。
&esp;&esp;佘令禹的存在让这一切都变了调。
&esp;&esp;他是真实的。
&esp;&esp;那个说陪着他、在意他,在痛苦的时候喊醒他,在恶梦的时候拥抱他,在他拒绝陈述时一次次说:「没事的,没关係。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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