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梅香阁,韩以骁坐到上首黄花梨圈椅上,他星眉敛着,落在苏婉面上的视线不轻不重,苏婉心跳如鼓点,只觉得这视线重如千金,似是要将她压的喘不过气。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嗡嗡响在耳膜。
这沉默,当真是像一场酷刑,在凌迟着她。
好一会,韩以骁终于出声,“我认识的婉儿妹妹,心底柔软,我记得她连一只蚂蚁都不愿意踩死,什么时候竟能无声收买了人,步下这样大的局了?”
苏婉那泪珠子又掉了出来,声音哽咽,“骁哥哥,我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就是不想嫁人,我很清楚,侍讲府之所以能娶我这个五不娶的孤女,当年无非是想攀上老侯爷罢了,如今又是想攀上你。”
“这世上,只有骁哥哥你才是真心将我当做家人,”她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匍匐着到韩以骁身边,“你知道的,我胆子小,我害怕去赵家,我害怕去面对那么多陌生人,我只想留在你身边。”
“我不求名分,我给你做一辈子贴身女使,能给你奉茶我就满足了。”
刚刚韩以骁就猜测到了,但是此刻听苏婉真的说出来,他还是消化了好一会,“你之前为什么不和本候说?”
“我说了,可你总是把我的话当小孩子脾性。”苏婉吸着鼻子抽泣,“我自问处处让着表嫂,没想到我就这一点小小的心愿,表嫂也不愿意成全我,还,还……她这是要质我于死地。”
韩以骁出声解释,“你表嫂也不是有”
“骁哥哥真的觉得表嫂是无意的吗?”她盯着韩以骁的眼睛,“骁哥哥,她心里根本就没你,和我们不是一条心的,否则,她既然已经提前洞察了我的决心,为什么不是和你商量,而是告诉一个不相关的赵启绪?”
“我不过是不想嫁给赵启绪,他是男子,又不吃亏,白得一名美妾,重新寻个身份匹配的高门贵女有什么不好?”
“够了!”韩以骁声音沉下来。
苏婉却没像以往一样乖巧住嘴,眼里的恨不加掩饰,“表嫂心中若是真有哥哥,就会将我当亲妹子疼,会设计我吗?”
“我说够了!”韩以骁捏着她的手腕。
苏婉跌坐下去,眼里有失望,“骁哥哥你变了,”她双眼迷离,陷入久远的回忆,“我记得我五岁那年,刚入这长宁侯府,所有人都以为,老长宁侯以后肯定是要有自己的子嗣的,你只是养子,我更是一个八竿子之外的表亲。”
“老侯爷忙于公务常年不在府上,我们又是孩子,谁把我们当正经主子?小厮懈怠差事,嬷嬷贪我们的份例的事更是常见,我们有一点东西都分着吃。”
“你那时候常说,婉儿,我只有你一个亲人。”
“我记得有一次嬷嬷偷了我娘唯一留给我的玉佩,你那时候不过九岁,亲手将她杀了!”
“你脸上,身上被喷了很多血,你看着我说,‘表妹,谁敢欺负你,我就杀了谁。’”
“现在,这个对我下毒手的人是表嫂,哥哥就舍不得了吗?”
“哥哥为什么不休了这毒妇回家?他父亲不过是右仆射,还是仗着你升上去的,哥哥有何惧?”
“我说够了!”韩以骁冷了脸。
“嘭”的一声,酸枝案几上裂出一道口子。
“你一定要跟我这么说话吗!”
韩以骁霍的起身,迈开腿朝门外走,只是人才刚到门口,苏婉扑过去,窗户纸已经桶开,她也不再给自己留余地,身子紧紧的贴上他的后脊,胳膊紧围成圈紧紧将他环住,“骁哥哥,你要去哪?”
韩以骁心里拱着一团火,一边是自己的发妻,一边是自己从小视若亲妹的亲人,两人怎么就你死我活了!
他想一家人和和睦睦怎么就这么难。
揉了揉额角,推开她,解释道:“父亲于我有恩,钟家于我父亲又有恩,我早前答应过父亲,终生不纳妾,必好好待她。”
“所以,名分上我会给你一个平妻的身份,私下里,你只是我表妹,懂吗?”
原来只是给她一个安身之所。
苏婉一颗心坠下去,滚烫的热泪流出来,“怎么会有人为了一个外人不让自己的儿子纳妾?这是什么道理?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钟语芙在他心里比你还重要吗?”
“够了,”韩以骁面色彻底下去,“够了!父亲已经仙逝,容不得你诋毁。”
“我不是有心的,骁哥哥我就是心疼你,”苏婉眼泪流的更凶,“我不逼你就是,我答应你,只做你妹妹,”她流着眼泪笑,“不用嫁人,能一辈子待在骁哥哥身边,我很满足了,真的。”
“我就知道你董事,”韩以骁心中宽慰,“放心,哥哥会管住她,不叫她再伤到你一丝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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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画月和紫菀依旧守在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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