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莲望着黛玉看了好一会儿,英莲才轻轻地点了点头,眼泪在脸上画出两条小溪似的道道。好半天才缓过气哽声说道:“奴婢老家就在姑苏!”这句话英莲说得甚是肯定。可接着却又道:“奴婢虽不记得在何处了。”
这句话说得英莲都不好意思看向黛玉,一旁的锦儿听她如此大喘气也是有些着急,更何况绮罗本就是个火爆性子,立马就接口道:“不知在何处。你怎说是在姑苏?想仔细了!否则姑娘纵是有心也帮不了你!你就自己个儿哭去吧!”
英莲听绮罗如此说,便有了两分紧张,赶紧道:“但奴婢记得家中还算殷实!父母也是使奴唤婢的。”说道这里。她像是生怕黛玉不信似的紧盯着黛玉的眼睛。绮罗虽说有些怀疑却也没有再出言说什么,倒是罗姑姑始终没说话。只看着英莲不知想什么。
见黛玉脸上没有不信的神色,英莲吸了口气稳了稳心神才继续说道:“那年也是元宵。家仆霍起带奴婢上街游玩,不知为何,霍起离开了,不一会儿便有一男子,”
说到这里英莲抬起头满眼惊恐的望着黛玉道:“就是当初将奴婢卖给姑娘的那个人!他说是要带奴婢家去的,然后奴婢便跟着他走了。”说完又哭了起来。倒是罗姑姑此时却出声安抚道:“别哭再仔细想想还有别的什么没有?”
谁知英莲只是摇了摇头,有些失魂落魄地道:“这一走就是多年,不记得挨了多少打,挨了多少骂……直到遇上姑娘!到了林家,才算安定了下来。”说完似乎再也承受不住似的趴在了地上。便是绮罗与锦儿瞧着也是心生不忍。
听了英莲的话,锦儿与绮罗也知道,她当年怕是遇上拐子了,罗姑姑见二人欲要说话,便对二人摇了摇头才轻声缓和地问道:“那你还记得你家人姓什么叫什么?”因英莲之前说不知家在何处便也不问她家中地址,只问姓氏。
黛玉虽然知道英莲父亲姓甄,却不知是否与金陵那家有关系,而且这话自己也不好说出来,否则要怎么和众人解释?遂直直地看着英莲,心中期盼着英莲能多记起一些。
英莲却没有黛玉让失望的点头回答道:“奴婢记得!奴婢父亲姓甄,母亲姓封。别的便真想不起来了。”说完满脸的暗淡,在那里喃喃地道:“奴婢那年尚小,好些事儿记不得了。”见此绮罗却是叹气道:“真真是个没福的!”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众人也知绮罗就是个刀子口豆腐心,那话也不过是心疼英莲罢了,遂也没人与她计较,罗姑姑与锦儿却转头看向了黛玉,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黛玉低头不去看她们,很冷静地对英莲道:“你且去歇息,莫要多想。回头我请老管家帮你派人去寻访。若能找到,那是最好不过,便是找不到,你也只管安心在我这儿当差,我也不会亏了你什么。锦儿她们有的。将来你都有。”
这已经是很大的承诺,见黛玉如此说。英莲心中也是感动的,却说不出什么。只能磕头谢了黛玉,便退了出去。一时间屋子里又只剩下四人,气氛却大不相同了,锦儿和绮罗对视一眼轻声问道:“姑娘觉得能找到吗?”
听到这问话,就连罗姑姑也不由自主的看向了黛玉。黛玉却是摇头苦笑了起来,若真要找,自然是找得到的。不过此时的甄家应该是被大火烧尽了吧?却不知现如今那甄士隐是否随那一僧一道出家去了。黛玉心中也是没有答案的。
虽如此,第二日黛玉仍找了林义家的来说话,将英莲之事细细讲了一遍。都是林家老人儿,那里又有不清楚的呢?却也心疼英莲的遭遇,很快便出去给林义传了话,让他赶紧安排人,去替英莲寻找父母。
不出几日果然得到消息,甄家前几年一场大火全烧没了,如今的甄老爷住在老丈人家中,只不知是不是英莲的父母。黛玉听了心中很是惊讶,这个时候甄士隐不是应该出家了吗?却也并不提此话。叫来了英莲将事情说了一遍。
英莲一听是旁边儿葫芦庙走水烧了甄家,一下子便哇的哭出声来,连声道:“姑娘,那是奴婢的家。那是奴婢的家啊!奴婢记得家隔壁便是一间寺庙。”黛玉当然很清楚那就是英莲的家,此时却也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自然是安排英莲认亲,那甄士隐甄老爷一听女儿的消息。便匆匆与封太太赶了过来,封太太仔细的打量了英莲很久。尤其是她眉间的那颗胭脂痣,突然就一把抱住英莲哭了起来。
因着府上没有男主人。黛玉虽小,却也不好相见,便请了甄士隐在外院儿偏厅等候,由老管家林义接待。甄士隐到底也是士林出身,自是明白其间道理,遂千恩万谢的跟着老管家去了。
不过甄士隐此时却不住的在偏厅里转来转去,一时左手握着右拳,一时又右手握着左拳。一刻也定不下来。心中既害怕不是自己的女儿,最后空欢喜一场,也忐忑若是自己的女儿要拿什么赎还回去?
封夫人抱着英莲哭了好一顿才停下来,连给小小的黛玉磕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黛玉瞧着难过,便让英莲自领了封太太出去见甄士隐,也不与封太太说太多。
等甄士隐见到英莲的时候,像是不需要确认就知道这是自己女儿一般,并不如封太太那样打量许久。英莲刚领着封太太来到前院儿偏厅,甄士隐便已经大步走到了她跟前。抓住她的双肩又是哭又是笑的道:“好,好啊,总算是找着了!”
说完父女俩又抱头哭了一顿,英莲领着封太太过来的时候,老管家林义便已经悄悄离开,一来封太太到底是女眷,不好随意见外男,二来将空间留给了这苦命的一家三口。如此三人倒也不觉得难为情,只尽情的哭诉着别情与思念。
晚间黛玉安排甄士隐夫妇在外院客房住下后,又把英莲叫到自己身边儿,看着她的双眼认真地问道:“你父母如此情形,不知你有何打算?或是你父母又有何打算?”语气很是和缓,却没人发现黛玉放在桌下的手,悄悄的捏紧。
黛玉问得直接,英莲却毫不犹豫的给黛玉跪下磕头道:“求姑娘让奴婢与父母一道吧,父母年岁已高,身边儿总是要有人的。”听了这话,黛玉悄悄捏起的拳头又轻轻地松开,面上仍是一如既往的表情。
黛玉也不说话,只点了点头便让英莲退下,遂又与罗姑姑和刚回来不久的杨嬷嬷商量了起来。杨嬷嬷知道了英莲一家的情况,也是心生怜悯。但此事她却不好替黛玉拿主意,遂犹豫着道:“若能寻个营生,这甄老爷看着也不像不经事儿的人。”
黛玉和罗姑姑都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只黛玉到底还没拿定主意。第二日当着封太太的面儿,黛玉将英莲叫到跟前,沉默了很久才轻声道:“你在我身边儿呆了这些年,虽是寻到了生身父母,我却也不能不管你。”说罢接过锦儿手中的盒子放在桌上。
打开后里面是一张身契,那是当年从拐子手里买过英莲时签下的,还有一张地契,一张房契。黛玉微笑着说道:“这里有十亩田地,和一座二进宅子,当初母亲身边儿的木棉姐姐出嫁时便便有一份。如今也给你备了一份。”
说到这里黛玉停了下来喝了口茶,也不管封太太震惊的目光或是英莲含泪的眼神,缓缓接着道:“只木棉姐姐到底是母亲身边儿第一等的,又是那样的情形,你该有数。虽比你厚些,你也莫嫌弃。将来我这院儿里,不管是外聘还是怎的,每人都有一份。”
英莲重重地跪下哭道:“姑娘求您别这样!可是折煞了奴婢!奴婢那里能和木棉姐姐相比呢?不说别的,木棉姐姐当初可是救过太太的啊。”英莲的目光清澈透亮,带着浓浓的不舍和感激,黛玉自是看得清清楚楚,心中也很是满意,暗暗感叹道:到底是个好姑娘。
黛玉看着她脸上带着微笑,眼中也全是高兴,轻轻的笑道:“怎地就不能比了?你不也在我身边儿这许多年吗?回去后好好孝敬爹娘,得空儿也可来瞧瞧姐妹们和我。可不许你忘了我们!”
可英莲却是真不敢应,也不愿应,泣不成声地道:“这些年姑娘教了奴婢好些东西,还让奴婢跟着读书习字,不说脱口成章,奴婢至少也算是能写会算,没做睁眼瞎子。”说到这里,英莲抬头认真的看着黛玉。
眼中的泪不停地滴落,似有些恍惚的道:“如今姑娘更是替奴婢寻回父母,还放了籍。奴婢心中早已是感激不尽,怎敢再要姑娘的赏赐?难道姑娘觉得没了这些赏赐,奴婢便能忘了姑娘吗?”说完淌着眼泪不住的给黛玉磕头。一会儿额头都见了血丝。
黛玉见此也是感动与英莲的真诚朴质,连忙起身亲自拉起了她,又拿手绢儿给她擦着泪,笑道:“傻丫头,这是你该得的,我不拿你和谁比。咱们这院儿里的,都是一家子,难道还分个高低不成?将来你出嫁时我是再不会给你了。如今且拿好了。”
便是一旁的封太太,在震惊过后也淌着泪要给黛玉磕头,说什么都不要黛玉的赏赐。黛玉见劝不动,便有些气恼的对封太太道:“英莲虽说小时候受了些苦,但这些年在我身边儿也不比外面好些人家的小姐差!如今你们接了回去,要拿什么照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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