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纯还没搞清许多问题时,又和小人章奇大吵了起来。他到公司,章奇问他前几天到哪儿去了。纯说:前两天双休,我还能到哪去?章奇道:双休?为什么不给我打声招呼?纯有些奇怪,盯着章奇:双休我也要给你打招呼?章奇道:你一个在我这儿要饭的人,还有什么好狡辩?你还反问起我来了?纯真是气愤。他仿佛觉得自己听错了一样,不由要弄清楚:什么?要饭的?谁是要饭的?章奇盯着纯:你不是在我这儿要饭的吗?纯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怒火了,倏地站起来,指着章奇:你放屁!我是在你这儿要饭吗?我是凭劳动吃饭!我知道你不过是个小人。你这样地对我苛刻,不过是为了不给我工资!可是这不可能!你不要在我面前耍小聪明,越是你这种小人,我越不会放过,我越要要回我的血汗钱!章奇没想到纯竟是这样一个不好欺骗的角色。他盯着纯:什么血汗钱?纯说:我的业务提成,还有到你公司来时说好的基本工资。
业务提成我会给你,基本工资没有。
放屁!你敢赖账!
你骂人?
我骂你又怎么样?你不给我工资,我还会砸你的公司!纯说。章奇没想到纯会这样刚烈,一时不再言语。章奇早在冰冷那儿听说,纯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你差他的工资不敢不给。纯看章奇不语,便站起来,盯着章奇,说:你这种小人我见多了!然后走出去,收拾桌上的东西快步走了。
章奇当时自然叫了他一家子亲友:司机、办公室的保安、米丫的母亲,米丫的父亲米顺也在场。纯出来时,包括米顺也恶狠狠盯着纯。米顺叫了一声纯,纯好像没听见。纯提着他的公事包快步走了。
像这样的人,你还要他在公司干什么?你是老板,他比你还凶!是米丫那尖嘴猴腮的母亲破竹槁般的声音。章奇不语,想:看来要赖他的工资也难。尖嘴猴腮女人又道:叫他走!叫他今晚就给我搬走!
晚上,纯不再到章奇的公司吃饭,他觉得章奇是一个说话不算数的小人,他决定离开。九点钟时他回到宿舍收拾东西,准备搬到一个朋友那儿住。但是米顺来了。米顺说:章奇叫你马上搬走!米顺是个粗人,块头大。但纯并不怕他。他盯着米顺:那小人真地这样说?米顺道:什么小人?再说他是你的老板!纯道:他是老板,一个小老板,可他更是一个小人。米顺眯觑着眼睛:行了行了,你搬走吧!纯说:我本来要搬走,可是这小人如此做我偏就不搬走了。
为什么不搬走?米顺问。纯说:你们把工资给我没有?再说,就是马上炒鱿鱼,也没叫我马上搬走的理由!
搬走!马上搬走!你那点工资算什么?明天会给你!不过没有基本工资!老板说了不给你基本工资!尖嘴猴腮的女人吵闹了起来。纯说:敢说没有基本工资!我可不是那么好利用!他章奇要做不要脸的小人我就偏偏不会放过他!
米顺盯着纯:你怎么不放过他?纯说:我肯定要要回我的工资!
米顺道:那是你和老板的事。你和老板去谈。
我当然会找他谈。他敢不给我工资!纯说。米顺道:走走走,不要在这儿吵闹。然后自个儿走了。
如果他们强行赶自己走,纯当然不会立即搬走。但纯想:未必我真地找不到地方住?我离开你小人章奇的公司,未必会活不下去?于是,他又整理着自己的日常用品和书籍电脑,叫一辆车搬走了。心想明日有空就来找章奇结工资。章奇如果敢再如欺骗别的人一样赖帐,自己一定会采取有力的措施!
纯又搬回他和丁苑共租的出租屋去住了。他想他会很快找到一间公司。纯想:我这次一定不要急躁,一定要慢慢地找一间好的公司,找一个诚实的好老板,再也不要遇上章奇这样的小人。
犹豫再三,纯终于到那间开发手机软件的公司去了。月薪5000元,另加奖金。纯想:这可能就是我的事业的真正开始吧。但愿我不会又拿不到工资。但是,纯并没立即去上班。他先到章奇那儿去要300元底薪。300元虽然不多,可要可不要,但这是他的血汗钱。他辛辛苦苦为章奇发了一个月资料,章奇不能这样随便地耍他,他也不能让章奇这样卑鄙无耻的人随便地耍弄。他去了几次,章奇都不在,好像在成心躲他。倒是那个尖嘴猴腮的女人在那儿。她盯着纯凶恶地问:什么事?!纯没理这女人。纯觉得这个女人不配和自己说话。他走了,但他一会儿又去了。他终于在写字间拦住了章奇。章奇盯着纯问:什么事?纯说:大家都是明白人,想必你应该知道我不是白痴。300元底薪,虽然不多,可这是我该要的钱,我一分都不会少要。张奇道:我已经给你说了,不会给你底薪。纯道:你说了不算。一切都有规矩。你不能破坏这场游戏规则。我已经给你说了,我不是白痴。
我不会给你工资,你走!章奇说了站起来要走。纯拦住他:你不给我工资,你休想走。
你想干什么?章奇推纯。纯一下火了,一下把章奇推回去,说:我要我的工资。章奇被推在地上,他爬起来,拿起板凳便砸纯。纯一下接过张奇砸过去的板凳,扔开,抓住章奇便是啪啪啪几个耳光,说:章奇你不要脸!我今天就打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章奇没想到纯敢打他。这简直让他丢脸。但是他打不过纯,能帮他忙的人也都没来帮他,连隔壁那个尖嘴猴腮的女人也不知哪儿去了,没办法,谁叫你欠人家的工资?章奇想。他怕纯再打他,正想说纯我身上现在没钱你明天再来,纯却向他一指,说:我今天给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一点教训,你再拖欠我的工资,不会有好果子吃!说完,纯转身走了。章奇摸着被纯打红的脸,想:也许他不会要工资了。如果这样,我被他打几耳光,也还是划算。挨几个耳光得300块钱,这种好事哪儿找?其实,纯并非不要工资,只是那以后纯就开始在那间新应聘的公司上固定的白天班。每天早晨八点半钟打卡,以后就一直在公司忙碌。他一时还没抽出时间去讨回章奇欠他的血汗钱。章奇也只是存一时的绕幸心理而已。章奇不知道纯不会放过像他章奇这样的小人的。当然,章奇也惶惶不安,唯恐纯突然出现。
纯那些天忙着在他新找的一间公司上班,没时间去收章奇欠他的血汗钱。不过他总记得章奇这个不要脸的人。章奇这个不要脸的男人和投河自尽了的冰冷一家来自同一个省份同一个地方。那儿的人的狡诈是出了名的,南市几乎没有人愿和他们做生意。他们出门去见客户,也不敢说他们是那个省的人,否则别人不会把业务给他们做。但他们会骗人,会说自己是相邻省份的人。他们也还是骗了不少的业务做。
章奇是个小个子男人,有一张讨厌的鼠脸。纯想,我不会原谅这个不要脸的鼠脸男人,我哪天肯定要抽出时间去要回我的血汗钱!
不过,纯又开始了新的生活。他的思维是清晰的,明亮的。他感觉人就是要拚搏奋进,不断地向着新的人生目标前行,哪怕遇上再大的困难,也不要退缩屈服。纯感到生活是多么地甜美滋润。他又走在清晨的阳光里了。纯喜欢清晨的阳光,喜欢清晨新鲜的空气。如果在北方,他就更为喜欢清晨小草与树叶上的朝露。可是南方,空气总是被暖烘烘的热流烤着上升。清晨七点钟,纯走在去上班的路上,街巷里,广场上,一切都还显得那么安静。那些通宵达旦营业的夜总会桑拿按摩中心洗脚屋酒巴的玻璃门内又换了昨夜休息的迎宾,她们全赤肩露背坦胸,穿着各样颜色的旗袍,头发染成红色绿色蓝色,脸儿总是那么白净柔嫩,有几个女子在盯着纯笑。惠子又跑上去在他脸上吻了一下。但纯没功夫和她们中任何一个缠磨。纯提着公事包,快步地往前走,心里想:我就要离开二奶村了。也许在明天早晨或晚上,我就再不从二奶村经过。我总算从压抑中得到了解脱,从此也不会和你们天天见面。再见了,美丽的姑娘们!也许我偶尔会再从这儿经过,会再看到你们。但我不是一个无聊的男人。我已有自己的爱人了。我更有许多正经事要做。我曾经住在二奶村。但我从来都不是一个粘花惹草的人。这一切你们都非常清楚。但我喜欢你们的美丽,而不是简单的美貌。你们虽来自暂时较为穷困的北方乡村或城市,羡慕城市生活非常正常,你们可能也有虚荣心。但在受够一些淫恶的有钱人的歧视后,你们又回归到一颗不只热爱金钱而重人品格的善良的心,这该又是多么地宝贵!
纯一面走,一面想。他的步态多么从容,神色多么平和安静。他成熟庄重的面颊上甚至还有豁达开朗的微笑,虽然说不上全然的幸福,但对于理想,对于人生真正的幸福,他还是更加地憧憬神往。他从幼儿园外经过,家长们送孩子们往幼稚园去,幼儿园的女子们排成两个队列在门口迎接。幼儿园内有许多风景树,其中一棵树的枝叶间缀挂着石榴果,枝桠已经压弯,一枝一条往下垂着;紫荆树在开着粉红的花,芒果树的叶片在向空中舒展着,直径杯口大小的腰芒还挂在枝叶间向人躲躲闪闪地微笑,并且诡谲地眨着眼睛,调皮得像个小孩儿似的。当然,还有别的树,比如大叶榕小叶榕树青桐树樟树等等。许多树纯叫不出名目。但都形成巨大的浓荫。阳光从树间漏下来,斑斑点点,在地上形成一个个闪烁的小圆圈。走进这样的园林,孩子们多么欢快,排成两行迎接他们的阿姨们个个脸上也展露着平和安祥的微笑。
纯缓慢地走,显得无比地从容,不像以往那么急迫匆忙。二奶村的治安员们着黄色的旧时的军装。他们在四处观望走动。其中一位从纯身边经过,那脚踢起时不小心在纯的裤统擦上一点泥尘。他立即给纯道歉,并弯腰给纯拍掉。纯平静地说:没事!
纯沉:着,干练,同时又有着温和的性情,曾经粗犷的内心依然没枯竭那固有的豪放热烈而奔腾的情感。他真想迎着清晨的朝阳高歌一曲。但他只在内心唱着那雄浑的歌。他的脸上依然是沉着坚定的表情,依然有着平和安祥的微笑。而幸福,似乎仍还在一个多么遥远的地方。他不只在等待。他在寻找,在追逐,依然还在用辛勤的汗水浇灌,用勤奋的劳动在创造。幸福的花朵,似乎已经含苞待放了,即将开得灿烂明艳,也将结下累累硕果!
他看到了明天,看到了未来,看到了希望!
幸福永远属于勤奋劳作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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