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哎呀,我好烦!藤一早就盯着纯这样叫。她站着,两手张开,然后伸向空中,伸展着腰肢。她总是站在纯的对面说这句话,并且脉脉含情地盯着纯。但纯总是不会把目光固定在哪个女孩子的身上。他总是盯着不远处的地面,某一处的墙面,或窗外。尽管他不看藤,但他还是听见藤的声音,有时他也想起那首歌:我最近比较烦,比较烦、、、、、、但纯总是沉默。藤看纯不理自己,便去打电话,然后向纯说:那单活,可能没希望。纯并不看她,低着头说:没希望就没希望。藤又长长地叹息:哎呀,我真是烦死了!
人们都知道她为什么烦。她总是脉脉温情地盯着纯,纯好像从来都没注意到她。尽管她和纯说话总是你呀你地称呼,纯却仿佛木人石心。纯这人并不高大孔武,但他沉静庄重,大器迷人。尽管他常沉默,往往也显得冷峻,但他微笑时又多么迷人。这种微笑非常隐密,看上去又十分冷峻,冷峻中偏又有一些慈祥,一般缺乏观察力的人总是不易发现。因此,严肃的纯,实际上一点也不古板,有时他还很幽默,常和人开玩笑。比如见到灯,他也会以严肃的口气问:花心萝卜,今天给东门打电话没有?他一脸严肃,灯也严肃地回道:没有。纯便又以大人物般地口气道:花心萝卜,你今天一定要亲自到东门去!纯的语音宏亮,底气十足,他和人开玩笑时,脸上却没一点笑意。
坦克,这些天怎么没看到你?纯有时也和人聊闲篇。坦克却皱着眉:你不要叫我坦克好不好?纯道:不要太小器嘛!你叫我纯我也没生气!众人笑,坦克自己也禁不住笑了,说:你本来就叫纯,可坦克不是我的名字。
可那是你的外号。一个人有时还是有个外号好。
你老叫一个人外号,人家会自悲。
我不相信,你会是第二个马加爵。
坦克笑了,说:我不会。我从小就不喜欢看那些杀人打斗争强好胜的影视和书籍,我觉得那太不文明,我崇尚安静文明,所以,我不会成为第二个马加爵。
好!你是一个乖孩子!纯拍了拍坦克的肩,抚了抚坦克的头。坦克也只是笑。
尽管纯常是如此活泼的一个人,在女孩子面前,他总是一脸严肃,仿佛没有女孩子能在他身上找到和激起热情。女孩子并不知道他是一完美主义者,对异性的要求实在很高。他既要求对方有良好的形体,又要求对方有健全的心智。当然,藤现在更像藤了,不再那样闹喳喳,像一只跳跳蹦蹦的小麻雀,她显得安静了许多,脸上甚至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但她有时又很矛盾,以致她犹豫,弄不懂自己对纯或哪个男子有一些崇敬,也无法对谁有所表达,这便是她烦的原因。她在说烦死了的同时,常又在唱:爱要怎样说出口、、、、、、她烦恼的原因,不知自己究竟要什么,也不知怎样取舍。有时候,她好像决定了,也下了最大的决心,可走到某个人面前,比如纯面前,突然又改变了主张,或者失去了勇气。但纯这个人,在她眼里也总有些神迷色彩,他并不像坦克或灯甚至她自己那么勤奋,除了到南市,常常总是在室内呆着,但一大早又总有人给纯打电话,叫纯直接去签合同,或者叫他去谈判,要不就直接拟份产品使用计划书,而他更懒,拟好计划书也不像别的人总担心客户不给自己业务做,而是发电子邮件或传真,根本就不去见客户,可他的客户却出乎意料地多。
藤总担心纯真到临市去。她也在犹豫,如果纯到临市,她要不要也到临市?
对于小果果,纯当然不再理会。大家对小果果也有些看法。他们不再叫她小果果,也不叫她小老鼠,尽管她的样子很有些像小老鼠:黄黄的头发,尖尖的小嘴,尤其那双鼠眼,仿佛是鼠的全然翻板,但人们还是觉得叫她恶果更为准确恰当。人们认为她是商品经济时代制造出来的恶果:追求享乐,自己又无能力,一心只想找一个依靠,偏又自以为是,看不起一般的男人,尤其看不起没有金钱的男人,而对有金钱的男人又崇拜得五体投地,毫不犹豫地做了金钱的奴仆,依靠着有钱人过着寄生生活,偏又高高在上,觉得自己被人养是一件光荣的事,因此一天总在议论自己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对于坦克和纯这类没有金钱的男人总非常敌视而不只是蔑视,唯恐这些穷困的男人无自知之名弄不清她的需要和追求而去追求她纠缠她。她不明白,其实这些男人根本看不起她。这些男人虽没钱,但他们总在努力挣钱,并且,他们又只喜欢独力自主自立更生自强不息自尊自爱的女人。从这些男人眼里读出冷蔑后,她又毫不犹豫地说这些穷困的臭男人嫉妒她,恨她没嫁给他们这类穷困的男人而找了个有钱人云云。小果果的话,当然会引起更多的男人冷笑。
小果果其实不光和那个当地男人鬼混,别的从香港等地过来的男人她也接待,所以她总是很忙很累而无精打采的样子。上班时冰冷冰凌冰洞他们一出门,她便伏在前台睡觉,睡醒以后,她又跑进电脑房去上网。见到几个平时对人总显得友善温和的业务员,她又总是颐指气使。比如中午,见到李表,她又发起了她那有钱太太的母威,将桌子一拍,高声大嗓而又凶恶地吼道:李表,你说你犯错没有?!声音嘶哑,可是非常凶恶残爆的样子。李表哭丧着脸,偏又强装出一幅笑模幽幽的样儿。恶果更加凶恶道:你狗胆包天!没得到我的允许,居然敢吃我的苹果!现在我又买了桃子,你休想吃!说着,她给徐文沙一个桃子,徐文沙接过,放在桌上并不吃,恶果道:吃呀!你怎么不吃?!好像给了徐文沙很大的恩赐,而徐文沙却感到她把自己当乞丐般施舍。当时室内还有坦克。对于坦克,恶果当然仇视,同样不会给坦克桃子吃。还有猴子。恶果犹豫半天,终于给猴子也递一个桃子,说:猴哥,还是给你一个,这些桃子,是我那位当地有钱的男朋友给我买的!我和他走在大街,看见有卖桃子的,我一要,他就给我买了,可见我这个本地男人多有钱!那些嫉妒我的人!!还有没得到我允许敢动我的东西的人!我不会给他们吃桃子!!!恶果总是高声大嗓,非常粗暴野蛮,一点也不文雅,李表却一直是一脸笑,就像犯了错误的小学生。坦克当时十分蔑视,对恶果,也对李表,想:这就是人穷志短。徐文沙脸上并无笑意,他一直也是一脸严肃,但在恶果走到左右的电脑室又去讲述她和多少个男人上过床的风流韵事时,徐文沙还是拿起那个桃子啃了一口,猴子却一下扔进了垃圾桶,嘴里骂:什么东西!徐文沙盯着猴子:什么意思?!猴子不语。徐文沙看看已被自己啃了一口的桃子,然后也扔进垃圾桶,说:主要是又怕她说我们心态不正,嫉妒她。连纯那样的人也背了嫉妒她的恶名,我真是想不通。猴子道:有什么想不通?一个依靠男人专横跋扈的女人,有什么好嫉妒?猴子虽名猴子,却显得非常沉着冷静,从来也不如真正的猴子那样活蹦乱跳。徐文沙看猴子一眼,说:拿支烟来。猴子把一支烟抛过去,徐文沙信手接了,打燃火点着一口一口吸,这时藤偏又回到写字楼:谁叫你们抽烟?!你们不知道写字楼不准抽烟?!两个男人便又十分听话似地把烟弄灭,在室内呆坐一会儿,站起来提着包走出门去。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 www.baqu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