潸潸的这颗痣子是娘胎里带的,刚出生那会儿迷信的奶奶也找过术士给她看相,那术士说她的痣子是蓝色,属妖孽像,主克至亲。当时她爸爸何锦云特别生气,找人把那个术士打了一顿。他的女儿,一出生就浓眉长睫毛,而且眼角下有一颗罕见的蓝色小痣,这就是独一无二的象征,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来指手画脚。
后来,他们家败了,何锦云也落魄了,潸潸曾无数次问他是不是自己克的,潸潸清楚的记得当时他发了很大的火,他抱着潸潸站在镜子面前,一字一句的说:“潸潸,你记住了,你这颗痣叫美人痣,是你独一无二的象征。家族荣辱亲人生死各有命数,和你没有一点关系,你不需要背负别人的命运,你只做你自己就好,记住,这个美人痣是爸爸留给你最珍贵的财产,你要永远留在脸上,并以它为骄傲。”
潸潸扬起下巴,不管对方是谁,批评她的痣等于冒犯了她爸爸,“女士,现在是新社会,您不能穿着旗袍就满脑子封建糟粕思想吧。好歹都是女人,你怎么能把一个男人的命运轻描淡写的就挂在一个女人脸上?”
潸潸的话很硬很冲,但那个女人却没有一丁点儿变化,不,还是有变化的,那就是眼神更冷了些,她说:“想不到逾白讨了个牙尖嘴利的媳妇儿,一见面就给自己的婆婆上课。”
她果然是江逾白的妈,说话的那个调调儿一样一样滴。潸潸并不是真的嫁给江逾白,所以她根本就没有身为人媳的忐忑,但她不想让江逾白难做,想到这里潸潸不再说话,反正没有共同语言多说无益,你不是来看你儿子的吗,还不赶快去。
人家江母是贵妇,自然不会在医院走廊和她上演婆媳矛盾,她微微扬声:“何潸潸,既然遇到了我就做个自我介绍,江心荷,江逾白的母亲。”
“江夫人,你好。”潸潸低声说,她没有蠢到去叫妈,就算叫估计人家也会赏她个大白眼球儿。
就这句江夫人人家还是用鼻子哼了一声算作回应,然后留给她一个婷婷袅袅仪态万千的背影。
踌躇了一会儿,潸潸还是回了病房,俗话说丑媳妇早晚见公婆,她已经和婆婆结怨,就不怕更强大的母子会师了,可虽然这样想,看到那扇门她还是头皮发麻。
两个黑衣人就像木头分站了门口两侧,潸潸也不好再犹豫,手搁在门板上敲了敲。
“进来。”是江逾白低醇磁性的声音,潸潸差点热泪盈眶,现在能听到他的声音感觉生命真奇妙,傻不愣登的,潸潸忽然想起刚才江逾白说的话“不用怕,有我在以后没人敢欺负你。”。
推门进去,潸潸并没有看到一场母慈子孝抱头痛哭的亲热场面,反而觉得江逾白面色略臭,而她妈的脸都青了。
慢着,这不会和她有直接关系吧?
潸潸没给去撞江心荷这座大冰山,她乖巧的倒了水然后小媳妇样把水和药送到江逾白面前,“吃药了。”
江逾白并没有伸手接,他看着潸潸,眼神略忧郁,像个风雪夜里离开妈妈的小羔羊。
潸潸很想把他的俊脸推一边儿,要找奶吃你妈在那里,可她不敢也狠不下这份心,伺候着大爷吃药喝水,就差再问一次相公你撒尿还要我扶鸟儿吗?江逾白也挺亲热的拉着她的手对他妈说:“母亲,这就是何潸潸,我给您找的儿媳妇。”
江心荷淡淡瞥了潸潸一眼,“找的?是买的吧,200万?这身价也是蛮贵的。”
潸潸就像给隔空扇了一耳光,薄薄的皮肤几乎洇出血来,这是事实,可她还是第一次听局外人用这样轻蔑嘲讽的口吻说起,她竟然比外人更厌弃鄙视她自己,更恶心她自己。
“母亲,这些事我们以后再谈,她现在是我的妻子,也是您的儿媳妇,更是我们江家的一员,请您对她多关爱一点。”江逾白紧紧攥住她冰凉的手,手指甚至还在她掌心轻抚,安慰她不要害怕。
潸潸并没有怕,她只是觉得难过,为江逾白难过。普通人家的母亲要是看到儿子这样早就痛哭流涕心疼不已,可江夫人的表现太冷静了,冷静的都不像个母亲,还不如张嫂心疼他,潸潸真怀疑他是不是江夫人亲生的。
不过下一刻人家江夫人马上反驳了她的质疑,就跟变脸一样,刚才的横眉冷对马上就变成了温柔可亲的慈母。
敛起自身的锐气,江夫人深深的看了潸潸一眼,然后柔声对江逾白说:“你这孩子从小就是最省心的,怎么能弄成这样?我看我们还是回家养着吧,这医院条件这么差,一定不利于你的康复,我让谷医生从江南过来,我会在这里陪你直到康复。”
江逾白笑着打断她:“母亲,这里是帝都最好的医院,这间病房里外有110多个平方米,医生护士也是全国最好的,我不认为耳聋眼花的谷医生会比他们强,我在这里住着挺好,潸潸陪着我,您要是想在B市留一段时间就住我那儿,不过房子小。”
江心荷假装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她微微笑着,就像临水照影的一茎清荷,“那好吧,我先到你那边安排一下,你再在医院里住几天,让………她先陪着。”
江心荷说着就站起来,她伸手抚平旗袍是并不存在的皱褶,款款迈着步子走出去她那旗袍也不知道用什么料子做的,每走一步都涌起一层一层细腻的银浪,是一种低调的奢华。
潸潸对这所谓的婆婆又是怕又是敬畏,人走了老半天她还微张着小嘴不敢大喘气儿。
江逾白伸手把她按在胸膛上,拿指尖戳着她粉粉的脸颊,“怎么,怕了吗?”
潸潸想从他肚子上抬起头,却给那人玩上瘾,他压着她的半边脸儿满意的看着潸潸的小嘴儿变成了鸡屁股,哈哈大笑起来。
潸潸觉得他跟小学三年级那个喜欢往人书包里放死老鼠的王小胖没什么区别,都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终于从对方的魔抓下逃出来,潸潸一头乌黑柔顺的秀发也成了鸡窝,她瞪了江逾白一眼,然后三两下把头发抓顺用皮筋扎起来。
“别扎。”江逾白抢过她手里的皮筋儿给扔垃圾桶里,然后拉着她的头发往后一扯,强势的命令她:“以后不准扎头发,听到没有?”
潸潸惊呆了,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儿呀,江总你一个大老爷们儿怎么比来大姨妈的女人还难伺候,果然得到你母上大人的真传呀。
在医院里过了平安的两天,江逾白没找事儿,他妈也没来找事儿,期间沈誉过来无数次,看到潸潸好好活着总是唏嘘不已,不过潸潸却一直担心,也不知道婆婆会不会受江心荷的气,更或者她会不会对婆婆说些什么。
成功的把手里的果肉扔到垃圾桶里,把果皮送到江逾白唇边,他冷冷的看着她,拒绝吃她手里的垃圾。
江逾白很不满她的心不在焉,他扳过她的脸问:“何潸潸,看着我,不准想别人。”
潸潸这才看清她手里拿的是什么,连忙扔了她解释:“我有点担心婆婆,你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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