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闹(25)
我说,这气味来自一只刚成年不久的狐族成员,而且是一只罕见的银狐,因为气味上缺少毛发色素原子。银狐本身具备相当法力,能够对人类造成相当大的伤害,气味是在数小时之前留下的,而且从发散的程度来看,应该来自数百公里之外,阿姆斯特丹范围内。危罗萨一定和对方有过近距离的接触,因此导致真气受到极大损伤。
接下来,诸位女士现场演绎了一下什么叫做刮目相看,目瞪口呆。我猜维罗纳以前一定是非常呆鸟级别的人物,笨到问她寿司和米饭有什么区别都要眼睛发直也未可知。突然间英明神武起来,非常叫人不惯。我做了出人预料的事,每每因此洋洋得意。睥睨之间,半阎罗打蛇随棍上,便说:“维罗纳答案完全正确,诸位应当无话可说。现在,各位顺利通过测试的同事,请跟我去领取设备,准备出发,其他人解散。”
他一转身,带领大家往外走,我紧随其后,听到他用非常非常低微的声音说:“你怎么知道受伤的同事是危罗萨?”
对哦,半阎罗之前布置测试题目,说的是,我们有一位同事在荷兰境内遇伏,并未提及是哪一位。幸好我脑子转得快,立刻回:“今天只有危罗萨没有来集合,理应是她。”
他疾走之势并未有任何停顿,但我感觉到了他内心深处的一次情绪动荡,莫非我的谎编得不圆?或者,以他对心爱之人的了解,觉得这结果不可思议,无论如何,事到如今也只有撑下去,看看能玩出什么乱子吧。
半夜之后。半空之中。
在城堡中不知不觉,竟然厮混了整夜,又是一个大白天。碧空之下,飞着一只粉红色的圆形飞行器,里面坐了一个驾驶员,三个穿黑色战斗衣的美女,彼此不交一语,各自发呆。
最外面那个座位上,坐的就是我,正大打哈欠。
刚才出发去抓蓝田半人的时候,半阎罗七情上脸,一点也不想我去,但是迫于暴民政治,不得不含泪报出我的名字,一字一顿之余,还猛对我抬眼放电,搞得四围空气大寒不已,其他中选者,一人名叫阿罗约,另一人叫风罗魅,都怪怪的,不够狄南美来得有学问。而且这个团伙成员的名字,格式跟少林寺弟子似的,中间都有个相同的字。不多招成员看来是英明的,不说培训经费,食宿操心,就光取名字,就够愁死那带头的。搞不好十年八年下来,会出现胡萝卜,太啰嗦,解罗衣,铜罗烧这样的奇人。
想着想着我便兀自笑起来,一面笑一面转过头去,发现飞行器中另外三个人都露出十分古怪的表情在看着我,不晓得看什么。我莫名其妙,也跟着瞧瞧,嗯,大家身上,现在穿的都是那套黑色战衣,面罩和头套暂时没有戴上,各自都算是国色天香。但是看看国色,仿佛不需要露出那么古怪的表情吧?再一看,原来我整个人,一半在飞行器外,一半在飞行器里,除了胆子太大以外,还有个不太好解释的地方——我身体中间嵌着飞行器的墙壁……糟糕,我之前到处穿墙打洞,冲出去有点仓促,居然忘记把法术收拾干净了……
讪笑着把身体挪回来,我还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摸了摸那墙壁,表示安慰……楼罗娜很快恢复镇静,将脸转过去,而且戴上了面罩,意思是眼不见为净,但另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妞,就简直有点抽风,手心按在座椅上,一圈汗水浸了出来。反应这么强,将来怎么成大器啊。
混到这一步,我知道已经要穿帮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句话也不能说是纯夸张,但你说别了两小时,回头就能穿墙,大抵是过分了一点。何况以半阎罗的精明和对维罗纳的关心程度,回头一定会上房间去查看蹊跷,床下那个掩护结界,万万瞒不了高手。
为了玩得久一点,我现在就要做点手脚。
我拍拍楼罗娜,“飞行器顶上有人。”
她转过头来,看我一眼,再侧耳一听,立即冷冰冰地回答我,“不可能。”
我诚恳地望着她,“真的。”
她再望我一眼,真是厉害,眼神丝毫不乱,以我通灵之能,也不大看得出所思所想,只能探测到其心绪不稳,对人生似有许多疑问——基本上这是人类的通病。
瞬息之间,她长身而起,单手贴上飞行器顶壁,整个人便贴了上去,顶壁上有一个直径十五厘米左右的观望口,镶嵌着颜色奇特的玻璃,从硬度看,绝不逊色于钢铁,结果被她一拳打成齑粉,驾驶员也没敢出声劝阻,看来是个小角色——也或者对公家东西不心疼,接下来,楼罗娜整个人靠近那观望口,忽然身体弯曲,骨架仿佛可以折叠一般,二折四折,成了很小一个人头块,一耸,从那洞口出去了。数千米高空中猛然灌进来的狂暴风声,也挡不住她冷冷的一声召唤:“你上来,看看这里有没有人。”
狐闹(26)
单挑啊,我最喜欢单挑了。
兴致勃勃一跃而起,我一面大声答应:“马上来马上来。”一面也爬上了飞行器顶壁,就两个人出趟门的风格而言,显然我们流派迥异,她走杨柳岸晓风残月路线,我则大江东去铁琵琶——折叠身体钻小洞洞多麻烦,一拳打烂所有的阻隔吧。
你还别说,这玩意的材质不算脆弱,我蕴涵“石破”咒的力量,通力一击,也不过打出一个狗熊脑袋大小的洞,不过也足够了。骂骂咧咧往上钻的时候,我听到下面两人在落下如雨的板壁碎屑中鬼叫鬼叫的声音,那种惊恐和歇斯底里向来为我厌烦,因此把已经钻出生天的脑袋又低回去,手指在嘴唇上一压,“嘘,再吵我杀了你们。”
驾驶员反应很快,立刻伸手去按左上角的危急按钮,刚才上飞行器的时候我已经注意到,那个按钮应该是直线联系古堡总部的。我倒不在乎一会有大堆人跑来追杀,但是给我选的话,我比较喜欢追杀人。因此手一抬,我发出风疾诀,线状能量缠上驾驶员的整个身体,无论他怎么挣扎,都动弹不得,然后往回一抽,身体从上到下各个关节处都传来明显的卡拉声,统统脱臼。他脸色惨白瘫软在座椅上,除了有出气也有进气以外,活动能力和死人无异——或者还差一点,死人还可以闹鬼不是。
我倒挂在那个洞那里,搞定驾驶员说时迟那时快,其实不过电光石火间。这当儿风罗魅不愧训练有素,已经迅速向我扑来,说到此处我岔开一下话题,汇报一点经验之谈:诸位在家看碟的时候啊,千万莫要倒立着看啊,光影颠倒,头脚位置混乱久了,对人生观会有非常不良的冲击……
从她扑过来的动作看,不算庸手,虽然刚刚尖叫声是很庞大的,但总体上还是处变不惊,敏捷有力,一面手在腰间摸来摸去,估计是要拿武器。我其实很有好奇心知道那是什么武器,但屁股上传来一阵阵幽微的杀气提醒我,大头在上面,务必速战速决。
出于对她在古堡里每天过那种无聊日子,刻苦训练的尊重,我很慎重地选用了自己比较拿手的一招,左手以风固诀阻碍对方行动,右手打人家耳光。这是我大规模扁人次数多了,提炼出来的一点小心得,要知道打人耳光最爽,劈劈啪啪,有一种很节庆的感觉。不过,风罗魅显然比东京街头的土流氓剽悍许多,在她周围的空间被风固诀搞得密度极大,基本上不适合人类行走之后,还在顽强的继续前进,呼吸虽然急促却没有停止,额上的青筋,鲜明地体现了她的努力程度,令我肃然起敬。因此我调整了能量级别,让她直接享受了太空漂流待遇——她直接憋昏过去了……啊,为了对付一个小虾米,我真气大损啊。而屁股上还站了一只海蜇级别的,我的前途,十分黯淡……
驾驶员一被搞翻,飞行器就开始失去控制,我爬出顶壁的时候,脚下那劳什子已经在以失去控制的速度急速下坠,与大气层的摩擦带来一串串璀璨火花,周围空气升温,风声猎猎。大约在十五秒之内,我们就会同生共死地一头栽在地球上某个地方。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变成一团炭烤叫化肉,不挑剔的野人,说不定会有剥皮试味的欲望。我当然记得我其实很拉风的会飞,问题是在飞起来以前,我面前还有个小妞,正很冷酷地看着我。而且,很稳当。
楼罗娜站在那里,或者不如说,她粘在那里。随着飞行器下降中剧烈的颠簸与翻转发生,她身形如风中杨柳枝一样飘逸起伏,见势化力,毫不费功夫。我方才喝得一声彩,眼前猛一花,她竟然以连我都看不太清楚的速度欺身上来,黑色战衣下五指尖尖,春葱似的,不去绣花拍广告,好死不死却来打架,真是堕落。而我被这一抓抓中,自然就更堕落,堕到了五体投地的程度。我靠。你是不是人,居然能扁到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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