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星辰左顾右盼,现在是人流最旺盛的时候,被个男人背着有伤风化吧?“背自己媳妇怎么了?快上来。”
顾南笙催促她。冉星辰说:“不用,你扶我一把就行。”
顾南笙不耐烦的回首拉她,冉星辰重心不稳,一下扑到他的背上。顾南笙猛地站起身。他太高了,被他一下背起的瞬间,冉星辰有了离地三千尺的错觉。她吓得紧紧揽住他的脖子,“啊啊,顾南笙,你放我下来,太高了,我害怕。”
顾南笙不放,告诉她:“别看地,看天。”
别看地,看天。这句话许多年以后,冉星辰再想起,肺腑中就想被撒了一把泡腾片,膨胀又酸涩。看天的感觉实在太好了,五彩霓虹映射的天空,从来都不是密不透风的黑,它总有微光,这一条那一道的,仿仿纵横交错的银河。天上地下的繁华交相辉映。更难得的是今晚竟然有星星,东一颗,西一颗,微弱的散落着。果然,离地远了,离天空就更近了。冉星辰像被一道灵光击中,她趴到顾南笙的背上,侧脸凑近他耳畔:“你以前是否对我承诺过什么?”
顾南笙不看她,他已经背着她进了生活区。“不记得了。”
冉星辰揽着他的手臂更紧了,忽然想跟他咬耳朵。她凑近他,冲他吹了吹气,仿佛是对他忘记的一种惩处。顾南笙果然痒得缩了下脖子,“别闹,掉下去了。”
冉星辰不笑,趴在他肩头说:“我记得你说过,等你长大了,长得像天那么高的时候,就把我举过肩头,去摘星星。”
多么稚气的话。童言童语怎么可能不稚气?那时他只有五岁,冉志和去世,刘萌带他来参加葬礼。葬礼结束后,冉星辰偷偷跑到生活区的小公园里掉眼泪。身后冒出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儿,就是顾南笙。那时候他也不叫她姐姐,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胳膊:“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难受?”
她哭得快断气了,抽搐着说:“我爸爸死了……再也……没有人背我了,没有人把我举过肩头……去摘天上的星星了。”
五岁的顾南笙奶声奶气,却一本正经:“不要哭了,等我长大了,长得像天那么高的时候,我就把你举过肩头,去摘天上的星星。我妈妈说了,男孩子会长得很高,一定会长得跟天那么高。”
八岁之前几乎所有的事情都被冉星辰忘得差不多了,包括公园里那个五岁小男孩儿的豪言壮语。冉星辰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她吸了一下鼻子说:“你也没有长到天那么高啊。”
顾南笙笑问她:“那你还想摘天上的星星吗?”
“小时候我以为天上的星星亮闪闪的,都是宝石做成的。所以,做梦都想要一颗。我当时的真实想法是应该可以卖很多钱。”
顾南笙安慰她:“也不算很傻,比我以为自己长大了会跟太阳肩并肩好点儿。”
冉星辰没忍住,“扑哧”一声笑起来。她揪了揪顾南笙的耳朵:“早知道我们以前还有这种交情,你初来江城的时候,我应该善待你的。”
顾南笙说:“现在良心发现也不晚。”
一双人影已经彻底消失在生活区的楼隅间。宋长风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太紧,仿佛要折断了。他试着放开,发现手指已经僵了。宋长风靠到椅背上,心灰意冷的感觉遍布全身。今天下午的某个时刻,他忽然特别思念起冉星辰来。虽然他们上午才见过,但是,有时候想念只是一瞬间的事。所以,下班时间一到,他就直接驾车来到她的生活区。不管怎么样,他都要跟她好好的聊一聊。把他最真实的想法告诉她。冉星辰就那样猝不及防的出现在视线里,他以为是天意,欣喜的准备下车。一只手刚触到门把手,就僵在了那里。顾南笙出现了,他们彼此间的动作那样亲密又自然而然。直到顾南笙背起冉星辰向生活区内走去,他仍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他的心目中,冉星辰是最注意形象的事业女性,她优雅,自信,光鲜亮丽。至少他们每次见面,她都穿着高跟鞋,化着得体的妆。浓淡相宜,生就的高级感。他们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亲密的动作,冉星辰更不会让他背她。但是,顾南笙面前的冉星辰是不同的。她穿着舒适,素色素面,趴在他的背上小孩子似的一脸欣喜。他以为时间过去了,她会更成长,没想到她倒成了一个孩子。宋长风知道原因是什么。正因为心知肚名,挫败才能如此剧烈的啃噬他的心。在他心里,他和冉星辰从来没有真的结束过,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回来,也以为她会在原地等他。等他们苦尽甘来,两个人都更成熟,更富有,可以更好的生活在一起。但是,刚刚那一幕深切的提醒他,他们结束了。宋长风漆黑的双眸中淬出愤怒的毒液,先就将他自己毒害了。他发动引擎,车子在一阵刺耳的轰鸣声中离开。冉星辰的长发海藻一样铺陈。她身上出了层细密的汗,额头上也是,声音有些颤抖:“你不可能是为了五岁时的一句话……来江城找我的吧……”她不信他是那么稚气的人。顾南笙将头上移,过来咬她的嘴巴:“专心点儿!”
冉星辰轻哼一声。那重重的一下她全身都在过电。双手攀上他的脊背。感觉它如海浪一般沉沉浮浮。顾南笙睡着了,一侧脸颊压在枕头里,面向她半趴着,手臂紧紧缠着她的腰。冉星辰总是很难入睡,刚太累了,恍惚睡了一会儿,很快又醒了过来。这会儿她借着床头灯细细打量顾南笙,看得够多的了,但是,人的心理很奇特,越是喜欢越觉得看不够,越是看不够,越觉得喜欢。如果没有遇到顾南笙,冉星辰也没想到自己是这样的人,不再时刻拿捏着架子,该风情的时候就风情,身体缠上他,被说成妖精也不觉得有什么,哪还会有什么丢脸的感觉。就像他没脸没皮的时候,她一样觉得欢喜,全身的骨头都是酥痒的,她也愿意去滋养他。如果不是顾南笙,她可能就装腔作势的过一辈子了,连自己都不会发觉自己另一面的真性情。顾南笙被她勾画眉毛的手指弄得很痒,没有睁眼,迷蒙中一把抓住她的手说:“明天必须帮你催眠。”
冉星辰呵呵笑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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