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笙出来没多久,专案组的一干人鱼贯而出,纷沓的脚步声预示又一个不眠夜的开始。冉星辰将车徐徐开出来。“从黄毛那里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吗?”
顾南笙若有所思:“成静的培训班同学指证说上个月三十号赵大强去培训班找过成静,两人因为钱的事有过一番交谈。”
结果没几天成静就被杀害分尸了。难免让人揣测两者之间或许有着某种蛛丝马迹的联系。顾南笙看了一眼窗外,又有些悠闲的说:“不过他们今晚的加班注定获得不了多少成就感。赵大强和成静认识,是直接接触人,从审讯中也能看出来,他不是个勇气可嘉的人。就算成静的死真的跟他有关,在他住所遭遇杀害的可能性也不大。加上他工作的地方人员流动性大,眼线众多,不是藏污纳垢的好地方,所以,从赵大强那里发现蛛丝马迹的可能微乎其微。”
冉星辰惊诧的看了他一眼:“明知是做无用功,这些话你为什么不跟周队说?”
顾南笙揉了揉眉心:“也不能算无用功,这是他们办案必走的程序。当做排除法也好。周队自己很快就会想明白,突破点一定在赵大强的另一个同伙身上。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专案组已经忙活了一整夜,沮丧会直接让他感觉是战略性错误,但他只要一想到这种战略性错误是我做出的,心理就能瞬间达到平衡。对于我的“判断性失误”,没准还能让他滋生出小小的志得意满。”
这样周成林就能停止他那连珠泡似的发问,看似求教,实则难为。你不是能催眠,会读心吗,欲望都市也总该看透了吧?顾南笙倒不是惧怕挑衅,他只是不想跟一个炮筒子浪费唇舌。冉星辰好笑:“现在知道示弱了?想到给对方个台阶下。初来乍到,炫技式破案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你那样会让刑侦队的一干老将们脸上挂不住?”
那时候她就在想,到底是年轻气盛,喜欢锋芒毕露。其实不是刑侦队的专案组无能,是他脑回路清奇,反应太过迅速,以至于他们在合理的时间内还不等做出判断,他就已经直接推导出了答案。搞得当时那些专案组成员只来得及做出一个又一个吃惊的表情,好像市局的刑警都是些墨守陈规,考虑不周的酒囊饭袋。“如果你看到我来报导时那整个下午乃至第二天早晨,是怎么被他们彻底无视的,你就不会想要循序渐进,按部就班的融入这个群体了。有的时候集体情怀就像一个脓包,与其花时间等着它消肿,不如亮出锋芒,一针刺破。疼的时候可能会让人充满抗拒,但毕竟短暂,愈合得却会更快。”
冉星辰听了,竟然没有出口反驳他的意思。有那么一瞬她想到自己,当初她加入到市局的法医队伍,也收获了很多不好的流言蜚语。有人说她是空降部队,也有人干脆揣测她是托了自己长相的福,搭上了直通快车。她当时的做法大体和顾南笙相同,人狠话不多,第一次勘验现场,她就拿出大师级的水平。遭人嫉妒了一阵子是真的,但是,那些说她是花瓶,靠脸吃饭的谗言却很快烟消云散了。冉星辰下意识看了顾南笙一眼,这样搭眼一看很难说他们是一路人。她大体顺从是为了“大隐于市”,而他毫不掩饰自己的特立独行,完全不介意被人当成一根尖刺。但是,有的时候她真觉得顾南笙的行事风格跟她很像。顾南笙偶尔阐述一些事情的角度分明让人觉得他是有违常理的怪咖,而冉星辰在心里却非常认同他的说法。这个发现让冉星辰的心底一惊,对一个人的正向认同,尤其那个人原本让你心生抵触,认同后就像突然达成了统一战线,会催生很多心理变化。车厢内短暂的沉默,引起了顾南笙的注意:“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打坐时间提前了?”
冉星辰冷冷扫了他一眼,“你的到来本来就是江城所有刑侦队的耻辱,就是因为江城这么多年来居高不下的悬案破获不了,常此以往,江城执法系统的公信力都在下降。上面没有办法才另辟蹊径,连把催眠应用到破案中都想到了,在很多人看来是有病乱投医。周成林做为市局的刑侦大队长,绝对不是没能力。只是他们刑侦人员按程序办事习惯了,有时看来有点儿循规蹈矩。不像你,野路子出身,天马行空完全可以抄近路。我敢说周队对你的情感很复杂,既爱又恨。他们也想有所突破,吸入点儿新东西,能转换一下固化的破案思路。又不想代代相传的传统被轻易打破,像就必须要承认他们过识了。所以,理解一下吧。市局多少人都是一线奋斗大半辈子的,家庭子女都荒废了。他们肚子里有多少苦水,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你要是个虚发老者也就算了,反观年纪轻轻,长着一张国民偶像脸。别人费劲心思想到的,你眼珠子一转便福至心灵。人生仿佛没怎么费劲儿就已登峰造极,到了这里整个刑侦队不论年纪大小,都要唤你一声‘顾老师’,你想他们立刻就能心服口服,怎么可能?”
顾南笙闲散的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你这换位思考做得很到位啊,当初你来市局,也是像我这样在那些老家伙的伤口上撒盐的吧?”
前面红灯,冉星辰慢慢减速,车子滑行进路口大片的汽车洪荒中。冉星辰打开车窗,吹进一点儿自然风才说:“我跟你不一样,我撒了盐后没人给我穿小鞋,我不用千方百计的帮人找台阶。”
顾南笙对她的讽刺不置可否。冉星辰不经意瞥向窗外的目光一顿,下一秒就像被牢牢吸附上了一样。顾南笙顺着她的目光望出去。道路的一侧是一家百货商场,商场的广场上有两个人临街握手道别,微胖男人乘路边的轿车离开后,只剩下那个穿白衬衣,西装革履的男人。下班时间广场上人流如织,男人站在那里仍旧鹤立鸡群。相距十几米,不难看到男人清峻的长相。顾南笙收回目光,重又落到冉星辰的身上。她表情僵滞的同时,脊背也下意识挺直,是人在激动状态时的应激表现。看来那就是冉星辰的“意难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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