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给她撑腰,谁供她嫁祸?”薛黎觉得自己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给她撑腰的自然是皇后,而供她嫁祸的自然是我。”反正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贺兰敏之也没有藏着掖着的打算,痛痛快快的说了个清楚。
“当初你离家出走之后,实际上有四路人马在找你。一路是你家里的,一路是李贤的,一路是皇后的,一路就是我的。你家里和李贤是劝你回家,而另外的两路就是阻止你回京的。皇后把寻找并处置你的大权交给了上官婉儿,说如果你要回京,便不惜一切代价阻止。”
“上官婉儿对你怀恨已久,但又不敢主动出手,便派人给你送了一条李贤有难的消息,诱你归京,然后借此名正言顺的除掉你。她知道我一心想要搅黄你跟贤的婚事,也在找你,便让手下与我的人马同行,在混乱中将你退到了江中。好奸诈的女人,连我都骗过了,我开始还以为她真的是小女人的吃醋,只是想给你添点堵呢,没想到她竟然敢下杀手。”
“上官婉儿将皇后的心思揣摩的很透,当时皇后非常讨厌你,恨不得你因为一个意外而亡,但是碍于要给老臣一个交代,不能动手。所以当她知道皇后同样也恨不得我这个侄子死掉的时候,就有了计划。如果她能下手帮皇后除去讨厌的人,然后嫁祸到我这个不受欢迎的外甥身上,让皇后借此找个理由将我一起除去,既解决了心病又给了老臣交代,那么她不旦不会受到惩罚,还能得到嘉奖。”
“很大胆的计划,但是她赌对了。因为这招完的漂亮,正对准了皇后的心思,所以她后来愈发的受重用。你知道,皇后碍于身份问题,有些话是不能说不能做的,这个时候她很需要底下有一个了解她心思并能帮她办事的人。”
“她,她,她为何要这样算计我,我跟她无怨无仇啊。”薛黎坐在那里,心里一片冰凉,自己怎么就那么不逗人爱,处处被人看不惯。
“无怨无仇?你们的愁大着呢,当初你差点害她失去了母亲,后来又害她终生不能嫁,一个女人最在乎的事都被你破坏完了,你说她恨不恨你?”贺兰敏之看着她一脸茫然的样子,抚了抚额头,“你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你忘记了。”
“上官母女俩当年是掖庭宫女奴,上官婉儿的母亲所承担的就是织一种特殊的锦缎。当年,你跟太平见到这种布料华丽,便撕了刚送上来的锦缎做绣球,事后却又忘记跟内务府打招呼,结果上官夫人因为没有按时交上锦缎而被打了二十大板,奄奄一息,几乎快要死掉。”贺兰敏之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扫过薛黎惊讶的表情。
“这,这个,锦缎明明是太平撕的,我只是帮她扎成了绣球,为什么她最后只恨我,不恨太平。”
“那是因为太平是公主,她不敢恨。而你,她可以。”这句话贺兰敏之说的意味深长。
薛黎抿紧了嘴站在一旁,她从薛丽娘的记忆中看过不止一次这些事情,可是从来没有一次是薛丽娘主动做的,都是被太平缠的没办法,出于帮忙才动手的。
看来不管谁都知道柿子拣软的捏啊!
“那她不能嫁入又关我什么事?”薛黎心灰意冷的问道,估计再问出什么惊人的消息她都不会惊讶了。
“你知道她为什么喜欢贤?”贺兰敏之问了这个问题。
“这个,我不知道。”薛黎摇了摇头,“跟我有关?”
贺兰敏之赞同的点了点头,“上官婉儿对李贤的执着,有一半是因为她对贤的真心喜欢,而另一半原因则是因为皇后曾经动过把她指给李贤的念头。皇后并不赞同儿子的内宅里没有自己的知心人,所以一直很乐衷把自己身边贴身的宫女送给儿子们,借这种方法掌握儿子内宅的状况。她给李贤选的就是上官婉儿,上官婉儿知道这件事自然是欢天喜地,可惜事情偏偏到了贤那里就出了问题。”
“李贤不愿意受到母亲的掌控,便以你不喜欢他纳妃为由拒绝了皇后的赏赐,让上官婉儿很是没面子。而你当时在京城名门侍女的聊天中,一句“掖庭宫卑微的女奴也敢打着麻雀变凤凰的心思,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让她更是丢尽了人,成为大家的笑料。皇后见把她塞不进李贤那里,想到她的出身,便也有了把她塞给庶子们的心思。可是上官婉儿是何等精明的人,知道皇后表面上的慈祥之下,收拾那些庶子们是早晚的事,又怎么可能愿意把自己的终生绑在一个没有明天的王爷身上?所以她当下就在皇后面前哭天抹地的发誓,自己这一辈子绝对没有嫁人的心思,只想一心一意的服侍皇后。”
“就这样,上官婉儿用自己一生的婚姻为诺言,获取了皇后的信任,手握大权的留在了中枢。可是,你以为她难道心里真的不恨你?她从小在底层挣扎长大,比谁都学会委屈求全,可就是这种人,也是最最会记仇的!”贺兰敏之讲完这番长长的话,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坐在那里看着发呆的薛黎,“所以你一定要记得提防她,你毁了她一生的幸福,她无论如何都放不过你!”
“为什么提醒我?”薛黎想了很久,抬起头来,“这难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如果你想这样想我也没意见。现在易之跟你绑在一起,你再被人陷害入狱的话,那这孩子就真的孤苦无依了!”贺兰敏之望着窗外的月亮叹口气,委婉的说明了自己的意图。
“你放心,我会提高警惕的。”薛黎点点头头,让他放心,“我这次来还想告诉你一件事情,那就是我要带着孩子们搬家了。我们打算搬到高句丽去,远离朝中的纷纷扰扰。”
“这样最好。”贺兰敏之点点头,好像终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第一百三十八章 最冷酷的和最温暖的
刚交代完事情的贺兰敏之,也许是因为心情放松的原因,终于在昏暗的灯光下露出了掩不住的疲态。薛黎看着他眼睛下明显的眼袋,这才过了几天的功夫,他穿起以前的衣服竟然能空荡荡的大了大半截。他这副风淡云轻的背后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平日里养尊处优高床软枕的大少爷落到如今坐囚车的困境,他没有崩溃掉还仍然保持着自己的风度与理智,这已经让薛黎很是惊讶佩服了。
“皇后娘家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了,她怎么舍得狠下心如此对你。”薛黎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这句话。武后的哥哥姐姐,不管是她恨着的也好,爱着的也好,都已经死了,现在唯一还剩下跟她比较亲近的娘家人就是武敏之了,而她竟然也能将他逼到绝境,真是让人不可思议。
贺兰敏之听到之后,笑的很是讥讽,“亲人?她从来不需要那种东西。她需要的是利益相同者,是听话狗腿,是温顺的奴才,是能干的鹰犬,而不是一个亲人。你看看自从她当了皇后之后,武家除了她还剩下谁了?”贺兰敏之虽然改回了父姓,可实际上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仍然把自己当做武家的一员看待。
薛黎听到这句话情不自禁的闭了嘴。自古以来,女子当了皇后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扶植外戚,给自己的兄弟姐妹加官进爵,以便让自己的后位更稳固。远的例如卫子夫当了皇后之后满门列侯,近的如同王皇后当了皇后立马提拔自己的舅舅当了尚书,可偏偏就是武后奇怪,当了皇后之后,第一件事情竟然是不是给自己的哥哥们升官,反而是将他们贬官。
“我佩服我的舅舅们,他们有过我没有的勇气,敢于说不。”说道这个,贺兰敏之脸上浮现出一抹肃穆,“我听外婆讲过。当初姑妈当了皇后之后,也曾给舅舅们升过官。但当外婆得意洋洋在家宴上问他们是否对姑妈有过感激,舅舅却耿直的说他们升官是因为工作尽心尽力而得到的嘉奖,是理所当然地,与皇后的恩赐无关。这句话惹恼了外婆,外婆进宫告诉姑妈之后,很快的姑妈就以不扶持外戚为理由将他们贬官,即报了仇。又为自己博得了好名声。”
“舅舅们的勇气,没有人敢有。实际上也不能有。武家,只要是敢反抗她,不对她感恩戴德唯命是从的人,总会被她找借口除掉。她最擅长打断那些不肯屈服的脊梁。然后用权势与财富,把那些软骨头的人训练的如同一只听话地哈巴狗一样。我就是那些被她训练的狗之一,只是我这只狗太不听话了,还保留着自我意识,有时候还是会怀疑她,这让她很是恼火。如果不是外婆在世地时候一直护着我,只怕我当初责问妹妹为何会死的时候都已经死了。”贺兰敏之的笑容越发苦涩,“我曾经做过很多努力。但是我实在很笨。不管我多努力总是不能回击到她半分。她的心跟大理石一样坚固。”
以雷霆手段消灭所有反对地声音,真不愧为一代女皇啊!想到她铲除异己的手段。薛黎自问自己不可能每件事情都是跟那个女皇想到一起的,至少她执政之后的很多做法自己都不赞成。那我如果说出来,她是不是也会这样从**到精神上彻底的消灭我?
珍惜生命。远离皇宫。贺兰敏之嗦嗦的建议总结起来也就这么八个字。但是,怎么做还是一件巧妙的事,期间远近分寸是最需要拿捏好的。不能让皇后感觉到自己地疏远,但是也不能跟皇后太过亲近,毕竟伴君如伴虎可不是句假话。
京城已经没有牵挂地东西了,爹爹在身边,哥哥去了蓝田,李贤跟房馨大有朝模范夫妻进化的架势,而太平和薛绍也是你侬我侬,结婚后幸福地小日子指日可待。
现在唯一心烦的,就是那几个孩子,以及被孩子记挂在心上地张易之了。
“此去雷州路途遥远,你要多保重,”末了,薛黎如此这般的念叨着,整整自己带来地包裹给他,“这是给你路上用的衣物盘缠,那些差人我也打点过了,路上不会为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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