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得大笑,笑声中是说不出的悲壮和苍凉:“何爷,你对一个快死的人说长寿,不觉得太没人性了?”
何子天却不笑:“你不是不信算命、相面?”
“是不信,但现在正好有闲了,听你随便说说也行,就当听个乐儿。”施得身子向后一靠,嘿嘿地笑了起来。
“你不急着去送死了?”何子天又小口抿了一口酒。
“不急,不急,早死晚死都是一死,我忽然想听听,何爷你是怎么一眼看出了我是一个快死之人?是不是我的面相上写着一个大大的‘死’字?”施得是不信相面、算命之说,但他还算对传统文化有一定的敬畏之心。
“我不是算命先生,也不是相面的老骗子,我研究的是人的命格之数。”何子天郑重其事地说道,“或者说,是命格之术。”
施得惊讶地问道:“命格之数……是什么?”
“人人都有命数,命数,就是命定之数。命定之数,也可以称之为命格之数。”
中午的阳光透过窗户的花纹玻璃落在何子天的头上,就如一团火焰在他花白的头上跳跃燃烧。不知何故,一瞬间施得的心境莫名沉静了许多,心中的烦躁之意也减轻了不少。
也怪了,从一开始他觉得何子天是一个老骗子时起,他就莫名觉得何子天有亲切之感,好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一样。当时他以为是错觉,但在接受了何子天的邀请来到一碗香吃最后的午饭之后,他越来越觉得何子天在神秘莫测的背后,不是什么江湖骗子,也不是算命先生,反倒像一个慈祥、亲切的邻家长辈。
或许是何子天慈眉善目的卖相欺骗了他的眼睛,也或许是何子天掩藏太深,对他似乎确实并无所图,让他放松了警惕。总之施得现在虽然还心存必死之志,却已经不再焦虑不安,而是想听听何子天到底想对他说一些什么。
“和命格之术相比,算命、相面只不过是细枝末节,是命格之术中最浅显的部分。而且现在大街上摆摊算卦、相面、测字的瞎子跛子,就和你说的一样,都是骗子,真正的高人,哪怕是算命、相面的高人,也轻易不会给人算命、相面,所谓天机不可泄漏,哪里有靠泄漏天机讨生计的道理?泄漏天机,必遭天谴!”
见何子天越说越是玄乎,所谓玄之又玄,妙不可言,施得反倒感觉心中有一根弦被拨动了,现在别说想去死了,心思全被何子天的话吸引了。人人都对玄妙的事情感兴趣,施得也不例外。尽管他已经被悲惨的命运折磨得不再相信奇迹,却还是想听听命格之术到底是什么神奇之术。
“我就不明白了,何爷,你叫住了我,说破了我的命,不也是泄漏天机,你就不怕天谴?”施得可不是关心何子天,而是想问得何子天哑口无言。
何子天用筷子夹起一粒水煮花生米,扔到了嘴里:“我泄漏一句天机,吃十粒花生米,就可以化解天谴。”
如此说法闻所未闻,如果天谴这么轻易化解,就不叫天谴了,施得自然不信,嘿嘿一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请何爷继续赐教。”
何子天不理会施得轻描淡写外加嘲讽的语气,继续吃他的花生米。
“说到现在,你肯定还不明白到底什么是命格之数?”
“我连算命、相面都不明白,就更不明白命格了。既然人的命运都有定数,那么岂不是说人生的奋斗就没有意义了?”施得24年的人生充满了一般人想像不到的离奇和变故,他对命运的理解,比大部分人深刻多了,甚至可以说,他比活了50多岁的老人对人生的理解还要深刻。
施得出生在中部平原的一个小县城,父母都是教师,家境十分殷实,一家人和和美美,生活平实而幸福。
但平静的生活在他三岁那年,被意外打破了。
三岁时,父母离婚了。离婚原因不明,离婚后,施得跟了父亲,母亲回到了生她养她的下江市,从此和施得天各一方,再也没有回来见施得一面。
五岁时父亲娶了继母。
继母对他还算不错,视他为亲生,而且为了照顾他的感受,继母还决定不要孩子。
施得和母亲分开的时候才三岁,对母亲没有太深的印象,而继母待他如亲生,他就一心将继母当成了亲妈一样。本以为幸福生活会因为一个善良的继母而继续,结果八岁时,父亲又意外失踪了。
有人说,父亲是去下江找母亲去了,也有人说,父亲去了京城,寻祖认根去了。但究竟真相如何,施得八岁的年纪,当然不可能想得明白,而且在他幼小的记忆中,从未听过父亲母亲说起过他们的原籍。
他一直以为父母就是小县城土生土长的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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