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矿井下工人的工资,至少比其他行业要高两级,我刚上班,月工资就是四十二元,一年后涨到了五十四元。
上班前两年,每个月开工资后,把自己当月的生活费留下,剩下的钱我会在第一时间寄给父母,父母从中拿出二十元交给堂婶,余下的用以贴补家用。
后来,每个月到手的工资慢慢多了,我不再每月去邮局,而是两三个月才给父母寄一次钱,每次的数额都不会少。
十多年来,我从来没有亲手给过堂婶一次钱,因为我觉得,这种事对自己来说,是耻辱,是伤害,是埋在心底的痛。
父母很淳朴,知道感恩,我每次回家,他们明知我不情愿,还是要替我准备好礼物,催促并监督我去看看堂婶。
把礼物给婶婶放下,陪她说了几句闲话,前后不到五分钟,我就找了个借口告辞。
这是我的一贯做法,婶婶不以为忤,高高兴兴把我送到门口,明知我不会来,还像以前每次一样,叫我晌午到她家吃饭,她给我包萝卜豆腐馅饺子。
离家的时间长了,我发现自己对父母的感情也淡了。
长时间不回家,想家乡想父母,可每次回老家后,兴奋的情绪总是维持不了太久,不太想听父母的家长里短,也不想知道村里发生的奇闻异事。
结婚前,每年有探亲假,能老老实实在家里住十天半个月,帮父母干点农活,找儿时的玩伴叙叙旧,喝点小酒。
三年多前结了婚,探亲假几年才有一次,加上工作忙,很快又有了孩子,我回家看望父母的次数越来越少。即便回家,每次最多也只是小住三两天。
从婶婶家出来,我不想马上回家,信马由缰地转到了村外。
田里的小麦正在拔节,葱茏翠绿,空气里是甜甜的青草味,不由得让我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思绪飞回到昨天才离开的遥远的小山沟。
虽然那里的视野佝促,目之所及皆是黄褐色的山峦,到处是黑乎乎的煤尘,空气里一年四季都有呛人的煤烟味,但和眼前一望无际的麦浪比起来,我发现自己还是更喜欢山沟里的生活。
“是子龙吗,啥时候回来的?”
一声招呼,把我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中。
转过身去,眼前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
藏蓝色的中山装虽然已经褪色泛白,但连领口的风扣都系得整整齐齐,白白的脸上没有一根胡须,全是醒目的老年斑,年龄亦然不小,腰板却挺的笔直。
这打扮,这架势,肯定不是普通的老农。
“哦,杨……,你怎么会__在这儿”
我嘴里呜呜呜啊啊,算是给了对方回应。
来人是我初中的班主任杨纯,是我在家乡最不想见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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