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都是泪。
职工上万,资产数亿,年产原煤数百万吨的国营煤矿的一把手,为了下属单位区区两万元的流动资金借款,竟然抠搜到这种程度。
金额不算大,只是借用两个月而已,又不是不还。
你还别不相信。
在严酷恶劣的大形势下,当时整个煤炭系统哀鸿遍野,榆树坪矿的情况算是比较好的,年度经营亏损也超过了千万,拖欠职工的工资超过了半年。
一些生产条件差,负担重的老矿区,拖欠工资的情况更为严重,累计拖欠超过一年、甚至两年的不是少数。
各地屡屡发生煤矿工人和他们的家属,成群结队抢收矿区周围农村尚未成熟的庄稼,和农民发生流血冲突的群体事件。
矿工不是土匪,这样做实属无奈。长时间领不到工资,没钱买米,一家老小都在饿着肚子。
年龄大的人应该知道这个新闻,在某个有“煤都”之称的老矿区,五千多名矿工带着干粮,背着水壶,日夜兼程,历时三天,徒步两百多公里,去向当地省政府要饭吃。
在这支队伍中,有为数不少白发苍苍的退休职工,也有不少因公致残,行动不便,拄着拐杖或摇着轮椅的伤残职工,甚至还有在井下工作了几十年,罹患矽肺等职业病的老矿工。他们走两步就喘不上气来,需要在别人的帮扶下,才能勉强跟上队伍的步伐。
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沿着高速公路向省城进发,蜿蜒十余公里,把双向六车道的高速公路塞得连兔子也跑不过去,让这条交通大动脉瘫痪了整整一个星期。
这个事件的影响很大,直达天庭,导致最高层直接出手干预,才平息了事态。
这就是那个时代的现实,任谁也抹不去共和国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作者曾经是一名矿工,是这个事件的亲历者,三十年后回想起来,每每都是泪眼模糊。
当时的国家是真的难啊,成千上万的国企日子真不好过。
从杨树林办公室出来,时隔不到半日,我再次踏进供应科科长办公室。
马科长见我又来了,连连摆手说年轻人要知足,不要得寸进尺,年前的采购计划真的一点都没有了,天王老子来了也没有用,除非拿着资金计划来换。
我陪着笑解释,说马叔您老别紧张,我今天找您,只是想从供应科借点东西。
马科长不再说话,神情戒备地盯着我,唯恐我提出让他为难的要求。
我对他说,昨天您大慈大悲,给了我个挺大的单子,可我回到厂里一看,库房里没有材料,财务帐上也没有钱。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现在根本没有办法开工啊。干脆您好人做到底,再借我十吨五个厚的钢板,月底我交了货,结算时您直接把钢板的钱扣下,再采购同规格的钢材补库。
不等对方开口拒绝,我紧接着补充说道,您别说没有。刚刚我专门去你的金属库里看过,中厚板材有上百吨。保管员说,这些东西放好几年了,基本上没怎么动过。
向供应科借钢板的主意是孙建成出的,相关信息也是他提供的。
老孙说,只要能说动马科长,从供应科借点钢板出来,至少这次能节省的三分之一的流动资金。
马科长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急呲白咧地说:“你说的那些钢材,是应急储备物资,别说是我,就是杨矿长也无权动用,你就别打鬼主意了。要是万一发生重大事故,应急救援物资被挪用的责任,你能替我担着?”
我把胸膊拍得叭叭响,说,那是必须的,到时候我绝对会主动站出来,承担挪用应急物资的责任。
这种话只是说说而已,我和老马都不会当真。
真的要是发生了紧急情况,出现因储备物资被挪用,影响救援工作的情况,追究不追究其他责任不说,至少老马的供应科长是当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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