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柳大人手重重拍在桌上。
老阿嬷的身影也一下子挡在山月眼前,面色讳莫如深:“好了,别听了。”
山月柔婉垂首。
“咱们有些事知道得越多越好,有些事却知道了也要假装不知道。”老阿嬷低声道:“知道太多上位者的秘辛,对自己不好。”
“是。”山月极为听话。
老阿嬷顺势将山月带到门厅传唤,里间的说话声默契地停下,跟着便招了老阿嬷和山月进内堂。
山月颔眸行礼,几个柳步走过去,一颦一动很稳很灵。
柳大人久不叫起,目光上下打量一番后:“人是好的,辛苦刘尚宫了。”
柳大人眼神定在山月的手上:“手指头有点粗,指甲太短且不够亮。”又问阿嬷:“身上呢?身上看过没?”
老阿嬷应道:“都是好的。”余光瞥向山月的手,确实肌理粗粝,虎口、中指关节、小鱼际处皆有薄薄的一层茧,躬身回道:“画画的人,日日舂石调色,粗糙一些在所难免,有茧子更是正常,若将这些痕迹都去除,反而落了刻意。”
柳大人想了想,点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说法。
天儿凉下来,屋子里四角和中轴都烘着银丝炭,逼人的暖意照得人脸颊蛋子红彤彤的。
山月还穿着保暖的夹了薄薄一层棉花的棉布衣裳,后背竟浸出一身薄汗,脸颊也染上一层薄红。
柳大人斜靠在八仙炕上,须发银霜,随意垮了件看不出什么材质的里衣,外头还披了一件灰鼠毛的大氅,年岁上去,人在炭火屋里穿厚点也扶得住。
他仍拿了一柄烟竿,玉白象牙牙雕的质地,刻着传闻中饕餮吞日的画面。
柳大人抽了一口,眯着眼敲敲烟竿:“给她做几件绫罗裙,用毛锦,金丝蹙雀毛作一件雀金裘,我记得这几年京师喜欢这个调调;再拿水绫罗选几匹团花、飞雀、山水景的作衬裙,她皮肤白穿这个也好看。”
柳大人蹙眉看山月沁汗珠的鼻尖和微酡的脸颊,再抽一口烟,有些嫌:“女孩子冬天不要穿这么实在的呀,富贵人家出身的姑娘穿不了这么臃肿的厚衣裳,屋子里有暖炉,出门有马车,下了马车又有炭盆,出汗的姑娘就不香气了。”
刘尚宫道了句:“是”。
柳大人反手欲叩烟斗。
墙角里藏着的双鬟丫头忙摊开手去接。
火红火红的烟斗就这么磕在小丫头的手掌心里,带着火星子的烟灰依恋地烫熨姑娘娇嫩的肉体。
不,不算娇嫩了。
她手掌心已经被烫烂了。
从桃粉袖口里伸出的手腕零零星星地布着淤青。
山月面目平静地从那双手移开,喉头却一片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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