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假装顺从地答应了陈遂,就辞别了。在车中,我泪眼婆娑,没想到自己折腾了这么久,终于一无所得,不可避免要走篡狱这条道路。
当我把这个决定告诉吕仲时,他傻眼了。“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啊!”他问。
“你到底想不想干?”我有些不高兴了。
他抓抓头皮,尴尬地笑道:“干,怎么能不干,陈汤好歹是我的恩人啊。”他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又补充道:“虽然上次在井研亭,我饶了他,已经不欠他了。”
我没有好气地说:“那你就别去了罢,我已经布置好了别的兄弟,廷尉狱的牢监狱吏我也买通了几个。”虽然我心里的确有点不高兴,但忽然又觉得自己没必要连累他,他刚刚娶了妻子,刚刚过上好日子,妻子还刚刚怀孕,现在又要让他去干这种篡狱的事,我自己都觉得有点过分。
他不高兴了:“你把我吕仲看成什么人了?我是这么贪生怕死的人吗?兄弟有难,绝对不能那个什么——袖手旁观。”
我这时脑中盘算着,家里平时养了一些门客游侠,加起来大概有十几人罢,加上平时结交的一些三辅少年,也有二十多个,人手基本够了。廷尉狱我也勘察过,在直城街修成里的南面,那里的狱吏数十人都已被我买通,虽然丢失犯人他们也会受到一定的惩罚,但我给他们的钱财远远超过了他们应该付出的代价。我现在唯一担忧的是,就怕情况会出意外。虽然,我曾经也干过不少椎埋为奸的事,但篡取廷尉狱囚究竟是第一次干,万一走漏风声,我就得像袁广汉那样死无葬身之地了。虽然我受张侯嘱托,可是我究竟有没有这个义务为一句诺言卖命?我突然迟疑起来。
“子夏兄,你说的那个陈遂,当京兆尹的时候不是挺看重你的吗?怎么现在突然就翻脸。”吕仲突然又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回过神来:“哦,是这样的,那还是他当京兆尹的时候,有一次招我去参加一个宴会,当时我已经在三辅间有点薄名,在座的很多公卿将相一听说我,都上来跟我施礼,反倒把他冷落了。他后来很不高兴,从此再不找我,尤其不和我一起出席宴会。”
吕仲艳羡地说:“子夏兄,你可真是混得好啊。嘿嘿,说实话,当初救你,是我一辈子最自豪的事了。我以西王母的名义保证。”
我摇摇头:“其实我并不乐意出席这些贵族们的宴会,他们表面上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实际上不过是把我们当成点缀,骨子里未必瞧得起。”
吕仲道:“也是。可是总比我们这些铁官徒好,就连一个屁大的小吏都敢欺负我们。”他说到这里,伸出了一个小手指,又似乎来了怒气,把脚往席上一跺:“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什么行动?好像和廷尉有关,怎么不通知我。”从帘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我心里一惊,原来是萭欣来了,我可不想她也卷入这件事,于是急忙搪塞道:“没什么,我们过两天带上‘廷尉’,准备去杜陵斗一场罢了。”
她冷笑了一声,道:“阿兄你别骗我了。你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你们是要去救陈汤罢?”
我假装懵然:“什么陈汤?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陈汤好好当着他的官,要我们救他干什么?”
“我可是听见人说,陈汤因为父丧不归,被免去了太官尚食丞的职位,另外又有人告他勾结群盗,下廷尉狱,判了腰斩,等冬天一到就要处决。不是吗?”说最后一句的时候,萭欣把脸转向吕仲。
吕仲又抓了抓头,欲盖弥彰地说:“谁知道这么多事,陈汤是什么人,他下不下狱也不关我的事啊。”
“哼,自己的救命恩人,这么快就忘了,真不像个壮士。”萭欣不屑地说。
吕仲急了:“先前我就报答过他啦!怎么说我不是个壮士。”他话一出嘴,自知失言,尴尬地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唉,这个头脑简单的人,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对妹妹说:“好了,你知道就好了,我们的确要去救陈汤,你非要打听得那么清楚干什么?总不会你也想去罢。”我又紧接着补充了一句:“像陈汤这种人品的人,本来我是没兴趣管他的,怎奈张侯临死前,我在他床前亲口答应了救他,如果不践诺,只怕不好向鬼神交代。”我真有些怕妹妹还想念着陈汤,所以故意把陈汤的人品说得极为不堪。
萭欣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当然要去的。反正我自小也学了点舞刀弄棒,不如我也跟阿兄一起去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果然如此,我勃然大怒:“你去干什么,你一个女人,手无缚鸡之力,只会给我添乱。好好呆在家里,等我喜讯。”我的发怒是因为她的反应正好印证了我隐隐的担心,我不能想象世上还有这么痴情的女人,对一个根本不值得去爱的男人如此念念不忘。
看见我突然声色俱厉,萭欣吓住了,她呆了一会,眼里突然噙满了泪水,泣道:“不去就不去,凶什么?大不了我在家里布置好酒食,等你们回来庆功。”
我叹了一口气,无力地倚在卧几上,呆呆地看着窗外夺目的海棠,一丝清风从窗棂间吹了进来,可是我一点也感觉不到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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