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敏政思索之后,只是简单点头:“好!”
朱厚照忍不住问道:“程先生,你是觉得这首诗写得好?不会吧?”
要说在场之人,学问最高,也是最懂得鉴赏诗词的,也就是程敏政了。
但显然程敏政的这个“好”,显然并非完全正面的评价。
程敏政摇头道:“臣所说的好,是说这诗词的意境和韵味,乃当世杰作。但……”
朱祐樘笑道:“没有外人,不拘君臣礼数,程卿家但说无妨。”
“是,陛下。”
程敏政此时也就畅所欲言了,“臣认为,这首诗好是好,但似并非一个满腹经纶年轻有志未来前途一片向好的解元该写出来的,这更好像是人到中年际遇苍凉的归客,聊以自慰感慨人生之作。臣实在想不到,他是以如何的境遇和心态,写下的这首诗。”
“嗯。”
朱祐樘也低头看着诗作,微微颔首,似很赞同程敏政的说法。
唐寅这首桃花庵诗,可说是整个明朝诗词的杰作。
但放眼当朝,却并不显眼,而这首诗之所以能流传千古,更多是因为唐寅一生之际遇,让人读来心生慨叹。
若这只是出自一個青年才俊之手,更像是“无病呻吟”。
“诗好,意不对,程卿家是这意思吧?”朱祐樘总结了一下。
程敏政赶紧起身行礼:“陛下,臣也并不知这张周的经历,所以这只是臣的愚见,还望陛下不要见怪。”
朱祐樘道:“程卿家这是说哪里话?本来就是与你一同探讨诗词,朕怎会怪你?不过在朕看来,这好像是人到将晚苍凉悲春的暮年之作,为何程卿家伱说是中年之作呢?”
君臣之间,却为了这首诗到底是中年还是暮年的意境,做起了详细的探讨。
程敏政苦笑着摇头。
显然这也难做判定,只是一种倾向主观的理解。
“臣只是有此等感觉,或人到晚年并不会有如此追求生活的憧憬,反而是经历了半生苍凉后,对生活还有些许期冀之作。但陛下,这乃是张周所作,会不会……”
程敏政想说,咱俩在这里探讨是中年还是暮年之作,有意义吗?
这首诗明明是出自一个青年之手啊。
朱祐樘哈哈笑道:“被程卿家你这一说,朕更想去亲自问问张秉宽,他为何会以青年踌躇满志之身,写出这般悲凉之作,不求富贵,甘于清贫……朕也没亏待他,难道他对未来考进士之事,已经失去信心,准备回南京种桃花?”
“嘶……”
程敏政倒吸一口凉气,心中无比惊骇。
果然其中有猫腻。
皇帝跟张周的相处方式,并非他一个翰林学士能理解,听皇帝这话的意思,皇帝跟张周之间关系很亲近。
“秉宽人呢?”朱祐樘望着萧敬,大概是想把人叫来问个清楚。
萧敬道:“回陛下,张先生应该回府了吧。”
朱祐樘叹道:“那是可惜了,不然朕直接唤他过来,让他自己来做一番注解。程卿家,朕也不打扰你了,你就先回翰林院吧。”
“是!”
程敏政行礼,马上就要告退。
“戴义,你派人去给程卿家送朕的赏,今日程卿家与朕一同来鉴赏诗词,朕也没什么可馈赠的,先前得了一幅画,朕并不是懂画之人,便转赠于你了!”
虽然程敏政不知道皇帝要给自己送什么画作,但既然是皇帝相赠,就算只是一张白纸,那也是恩典。
“臣愧不敢当。”
程敏政神色诚惶诚恐。
朱祐樘笑道:“你当得起,这大明鉴赏诗画的名家,除你之外,还有他人吗?治学、诰敕、修撰典籍,也是你所长,留馆的翰林对你诸多推崇,只是你将来要更多学习治国之道,方不失仁臣之典范。”
“老臣遵旨。”
程敏政心情很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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