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含笑摆手:“可折煞我了,我不过是个丫头,哪里当得起主子的礼。”遂将他送回邢夫人身边不提。
那一头赵承下了衙门回去向他媳妇道:“只怕顺儿听错了,我观那孩子决计不是宫里头出来的,他当真有个当粉头的亲娘。”
他媳妇撂下手里的针线道:“我就说顺儿没那个运道不是?再说,做机密事的人说话办事都极谨慎小心,哪有那么容易让他听了去、还只听见那么一耳朵?没头没脑的。保不齐是有人想对付老爷,挑你去惹荣国府。”
赵承又思忖道:“只是那孩子的年岁、并他们家大太太娘家侄女的婆家怎么就恰好是那一家呢?也太巧了些。”
他媳妇忙说:“哪里就巧了?定城侯府有许多亲眷,皆是这些公侯人家。必有哪个亲眷家有三四岁大的男孩子。可巧那个儿媳妇的娘家姑妈养了个干儿子,恰是那个年岁。人家不是从荣国府找来的,是从定城侯府找来的!定城侯府的亲眷,论起来不论哪家老爷也惹不起不是?如今只恰是荣国府罢了。你若冤枉了他们家,依着他们家的门第本事,你可不是鸡蛋往石头上碰么!”
赵承“哎呀”了一声:“对啊!”忙握住媳妇的手,“是了是了!哪有那般巧合的!保不齐那个吃醉酒掉钱的都是故意的,诚心拿钱引得顺儿跟他走!顺儿那性子,见了钱眼都直了,必然上钩。”
他媳妇接着说:“他穿黑、那个引顺儿去听机密的也穿黑,何以有那般巧的?必是诚心的。哎呀老爷,好险!你平素只说自己是六品芝麻官;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你好歹管着偌大一片京城,又时常与贵人搭上话、又能得许多下头孝敬的好处,实在好处多了去了!还不定多少人盯着呢。撸了你旁人好上来。”
赵承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亏得有了贤妻,下官竟不曾想清楚这一节。家有贤妻如得一宝!”又叹道,“只可惜我并非科举出身,入朝为官这么些年也没能让你当上诰命夫人。”
他媳妇拉着他的手道:“大人说什么话!那些念了四书五经的未必有大人的本事,不过会写几篇文章罢了。我还瞧不上呢。”
他夫妻两个愈发黏糊,遂一夜温存去了。殊不知他们家房梁上坐了个人听得清清楚楚,他们熄灯折腾半日只端坐屏气凝神,只待那二人睡熟了并方悄悄开了门溜出去。
过了两日,何顺在花楼被人灌了个酩酊大醉,推门出去走两步,忽然有一间屋子的门打开,人影闪动,何顺不见了!过了许久他朋友不见他回来,都取笑说“不是掉茅厕里了吧”,四处找他。终寻到他瘫醉在另一间屋子里头,那屋子却没有旁人。众人乃笑推他却推不醒,还打起了鼾声,只得暂撂下不管。待他自己睡醒了爬起来回家,全然记不得自己如何到了那屋子,也不记得可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
后他再去赵家问那桩大功劳,被他姐姐一顿好骂,又叮嘱道:“来日可莫要再这般轻易上旁人的当了。这回亏的你姐夫谨慎,不然他这点子官儿哪里保得住!纵不丢官也必丢位。他若不当这个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六品的俸禄才几个钱?且不说咱们家,你只休想还能像如今这般有钱使!”
吓得何顺忙说:“姐姐放心,我再不会了!”过了会子又得意道,“横竖姐夫也没丢什么,我白得了四两银子一百七十六个铜钱!”
他姐姐骂道:“要不是你眼皮子这般浅,哪里会上这个当!”又拎着他絮絮叨叨了半日。
何顺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还不敢走,只得硬着头皮听。
又过了几日,渐渐有诸王的人进京来,拜访亲友、会见名士。林海家的门槛都快被踩塌了,他只一个不见。贾琮贾维斯两个日日去跟他说台湾府诸事何等精彩有趣、林黛玉办事何等威风,惹得老头儿都有几分向往了。
这日春雨淅淅沥沥不住,从早到晚。贾琮回到梨香院,收拾妥当上了炕,不一会子便睡着了。迷迷糊糊间被人摇醒,睁开眼一看,帐子被撩了起来,有个人影立在他屋里。
贾琮坐起来揉了半日眼睛,边揉便顺口吟道:“暮雨萧萧夜半分,梁上君子夜知闻。他时还望通名姓,世上如今半是君。”
那人“扑哧”一声笑了。
贾琮一听还是个女的,忙道:“怪黑的,孤男寡女,要点根蜡烛么?”
那女子道:“很不必,你年岁太小,我不会下手的。”
贾琮听声音耳熟,想了想道:“知道了,平安州那位陈姑娘。好吧,倘若是你,我们家的这些护卫多半是摆设。有事么?”
陈氏道:“我奉命来告诉三爷一件事。”
“哈?”
“五城兵马司的赵大人前些日子上贵府来,是被人下了套子引来的。如今他已没了疑心,只是幕后之人我们没查到。”
贾琮怔了怔:“哈?幕后之人?什么人?说清楚些行么?话说老赵那天是来干什么的?”
陈氏道:“他是来试探贵府、求功的。”遂将何顺被一百多钱四两银子勾得听了一句话说了一遍。
贾琮登时吓醒了:“开玩笑!特么谁啊!胡说八道!我们家全儿好端端一个读书人家的孩子,何曾跟皇宫扯上关联了?还让人好好过日子不了?我们家跟皇帝也没交情、犯不上替他们家养儿子。不约不约姐姐我们不约!”
陈氏抿嘴笑道:“又没人说他是皇帝家的孩子,你着什么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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