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贾敘与秦三姑、龚鲲与贾元春都要成亲,贾环施黎龚三亦将京中诸事托给柳湘莲甘雷朱桐,结伴南下,穆栩那老头知道了死活非得跟着。宝玉听说是元春出嫁也闹着要来,贾政因瞧不上龚鲲,又因路途遥远,不许他乱跑。贾环往他院中辞行时踩了一句:“二哥哥什么时候能衣食住行自己做主,才能算得上是个爷们了。”宝玉噎了半宿,四更天时提笔写了一篇《负山说》,以家族父母为山,抒欲挣无力之意。此文一出,眨眼轰动京师,数月内传遍全国。
贾环等人遂快马南奔,赶上在婚礼前到了承天府。大伙儿好久没聚得这么齐全了,个个欢喜。京中众人不曾亲眼得见这些新鲜物什,都看花了眼。贾琮笑道:“别一个个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旋即觉得好笑——大观园都没了,还逛什么呢?
因想起刘姥姥来,遂寻了平儿打听。原来那年委实有个刘姥姥来打秋风,王熙凤也助了她二十两银子。过了几年她也来谢过。只是那会子贾母心情不好,又没园子给她逛,只略坐了坐便去了。王熙凤那会子正怀着贾小萌,颇爱吃些个新鲜菜蔬,她可巧送了来,便命平儿又给了她五十两银子。贾琮听了心下颇为舒坦。
贾敘忽然想起一事,拎着施黎贾环到秦三姑跟前,特特告诉她:“这就是黑白双煞!”
贾环嘿嘿笑道:“琮儿说的绿林评话里头许多这样的外号,我信口诌了一个。”秦三姑啼笑皆非。
三日后正是大吉易嫁娶的日子,台湾知府贾琏之叔父娶妻,整个承天府如同过年似的。秦三姑已得了京中户籍,改名为吕三姑了。因她只身被贾敘拐来、身无长物,贾琮便请红。袖替她预备下了嫁妆。并无有亲眷,乃从林家出门子。
林海想起多年前自己自京城回苏州,因恐怕遭人刺杀,司徒磐命此女一路护送。便是因为那事惹得女儿弟子心气不平,开了天下大乱之端。这会子瞧着她身穿大红嫁衣以妹子之名在跟前下拜辞亲,不禁感喟,低声道:“万事皆有因果。”
外头媒婆相催,吕三姑顶着盖头捧了只大红苹果上花轿,恍然如做梦一般。旧事前尘走马灯似的在眼前晃过,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偏遇上贾敘这么个无赖,倒是没白来世间走一趟。不觉间花轿落地,轿帘掀开,耳听喜婆大声说着吉利话,眼中不觉滴下泪来。
殊不知这会子另有人也感慨万千。穆栩老爷子憋了半日憋不住了,扯着贾琮叹道:“你五叔当真是不容易啊。”旋即欲言又止,再叹一声,眼角冒起泪花。
贾琮拉着老头儿道:“他两个都不容易,纵不说沧桑历尽也差不多了。人呐,真是不能勉强自己的感情,谁知道什么时候遇到对的人?哎,我又相信爱情了。”
贾环在旁愁道:“我媳妇儿也不小了。不行,趁京中有人顶着,我得去一趟庐州。”
贾琮哈哈直笑:“还没想到法子么?”
“没有。”贾环道,“要不像五叔这样把她拐走?”
“你自己想吧。”贾琮拍了拍他的肩,“二姐姐说了,但凡你有心思,人家姑娘便能瞧出来。”
一时酒席开了,众人擎杯碰盏的好不热闹。红。袖悄悄进来向贾琮道:“方才清点送来的礼,核对单子,有份没有名字的颇为古怪。”
“什么东西?”
红。袖道:“一个极寻常的礼盒子,里头是一株极好的大红珊瑚树,并堆了许多贝壳。还有一个椰子壳上画了并蒂莲,画功难得,却做的粗。”
“委实有几分古怪。”贾琮想了想,恍然大悟,“我知道了!那是有心人送给五婶子的,好生收着,回头我告诉她。”又说,“吃酒的时候点什么礼啊,红。袖姐姐,别管那些了。”
红。袖含笑道:“就快点完了。”撤身出去。
贾琮撇嘴道:“我最想不通就是这些奇怪的工作狂,要么是A型血要么是处女座。”抬头忽见龚鲲有几分晃神,皱了皱眉头。
眨眼新人也入了洞房,旁人也热闹完了,大伙儿纷纷散去。贾环兴致盎然起哄拉人听壁角,施黎瞄了他一眼道:“兄弟,你放心去吧,明儿早上我替你收尸。”贾环顿时消了念头。
贾琮刚刚回到自己院子,贾赦使了人来找他,遂转身跟着走了。却见他老子负手立在屋中赏玩几件才弄来的大青铜器,耳听他进来便说:“龚翼之犯愁与你姐姐无关。”
“啊?”
贾赦道:“我瞧你留神到了他面有异色,恐怕你冒冒失失跑去问人家话,特喊你来告诉一声。”
贾琮道:“我正盘算明儿去问他呢。趁着还没成亲,他若不想娶大姐姐便罢了。大姐姐又不愁嫁,星舰学院那些西洋人个个把她当女神,那都是能留名青史的主。”
贾赦哼道:“就知道你这棒槌性子,亏得喊你来了一趟。他今儿早上得了一封信,是他从前那个女人写的。”
贾琮皱眉道:“那事儿还没处置妥当么?”
“他让那女子与丈夫和离后,又送了份家业将她安置在广州,偶尔送些钱过去。”贾赦道,“前些日子那女子得了消息,说是龚鲲与王子腾熟络,又知道王子腾有个六岁的孙子,遂写信来托他设法打探哪个时日子腾那孙子会出门,她有用处。”
贾琮算了算,那女子的女儿仿佛是七岁了?张口结舌道:“不会吧!龚鲲看上的女人怎么可能那么蠢!”
贾赦瞧了他一眼:“你想什么呢?人家家里头开了卖顽器的铺子,想借两广总督孙子的名头使。”
“好吧。”贾琮撇了撇嘴,“要求虽有几分离谱,也到不了让翼之犯愁的份上吧。”
贾赦道:“大约他与你猜的一样。”
“哈?”
贾赦道:“龚翼之是个利落的。当年既已有了决断,遂除去送钱不再过问她的事。起初派的人偶尔会提起一两句,他便换个了木头疙瘩去送钱。那女子开顽器铺子乃是最近三四个月的事,故此他全然不知。”
贾琮扭头瞧了他老子半日,道:“我怎么觉得这是个套呢?”
“本来就是个套。”贾赦道,“她忽然开顽器铺子、铺子选的地方不好、生意不好、写信烦龚鲲打探王子腾的孙子还写得不清不楚,悉数是有人引着的。一个乡下女人,到了广州之后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好哄的紧。”
贾琮龇牙咧嘴不知说什么好,半晌才问:“爹,你干的?”
贾赦慢悠悠坐上藤椅翘起腿来:“我想不出如此弯弯绕绕的主意,只写了封信给子腾。主意是他那个小闺女想出来的,就是你二嫂子的妹子。”
“哎呦我的亲爹啊!”贾琮双手合十,“您老竟能想到这头上去!儿子我还是低看了您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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