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跟我来。”华真带他往寺中走去,进了窄门,香火气息陡然重起来,大殿里已经有零星信客在祈福,周遭萦绕着袅袅烟气。
华真没有进去的意思,带他顺时方向绕过正殿,竟是往后面的僧人生活区走去。
萧子昱微愕:“这是……”
“就快到了。”华真同他介绍,僧人的宿舍分布在一条胡同的两旁,俱是粉墙青瓦,平日里不对游客开放。
胡同尽头单独辟了一间窄屋出来,门头矮小,需要弯腰进入。里面的空间更是逼仄,不过五六个平方,只够摆一张桌台,两人进去都有些转不开身。
萧子昱同他进去,抬头看见供奉着的画像时却呆住了。
画中人不似外面那些三头六臂的佛身,一眼便能看出是肉体凡胎,甚至两颊稍陷,有些病弱的样子。他低垂着眉目,压下眸中悲悯,手中布帛半丈,似乎是要递给什么人。
萧子昱心头巨震,画中人的面相分明就是他自己!
只是穿着素袍,散着长发,面上幂篱挡住半张脸,腕上玉镯叮咚脆,是大梁王君的穿束。
他浑身僵硬,像是什么秘密被人剖白,逃避似地将目光转向旁边的墙壁,又看到一小方玻璃柜子,里面放着一幅拓本。
萧子昱情不自禁走上前:“这是……”
狼毫笔写就的蝇头小楷,落笔处惯有停顿,萧子昱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字迹,身边的华真已经开始吟诵起来:
“复次地藏,未来世中,若有善男子、善女人,于佛法中所种善根。”
本就是烂熟于心的字句,萧子昱脱口而出:“地藏菩萨本愿经。”
这是他当年和袁珩一同去庙中祈福时亲手写下的,为何辗转经年,又被人拓下,连同他的肖像一起挂在这里。
萧子昱的声音带着颤,“你可知这画上的人是谁?”
“这是王君像,”华真说道,“画像和王君手札的真迹都保管在别处,住持每年会找人重摹一幅,挂在这里供人祭拜。”
“为何要祭王君?”萧子昱喃喃。
“千百年前,此地乃是梁赵两国边界,战事不断,每逢战后,王君便会带人布施,添衣添米,还找宫中大夫来给百姓瞧病,”华真恭敬地朝画像拜了拜,“末法时代,百姓不求神佛,只拜王君。”
萧子昱怔住,他以为自己的死悄无声息,没想到行了一点善事,却被人惦念百年。
他伸手抚过面前字句,拓本残缺不全,只能窥见一隅真相,眸中仿佛火光闪动,将他带离那个朝代,不清不楚送来了这里。
萧子昱情不自禁道:“王君的身后世,你可了解?”
没想到华真竟摇了摇头:“王君殒没时尚且年轻,此后大梁变革三年,对内修朝政,对外收失地,手法之严酷震惊后世,但也为大梁的百年绵延奠定了根基。”
华真拨动着手中佛珠,暗叹一句阿弥陀佛,才继续道:“新皇登基后对前事讳莫如深,不许人再谈论。”
大梁变革竟是在他死后开始的,萧子昱只觉得胸腔内血液奔涌,发出轰鸣,让人几乎有些眩晕。他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那新皇是袁……”
“是八皇子,袁允和。”华真说道。
萧子昱猝然张大了眼睛,允和分明是袁烨的表字,当年登基的新皇竟不是袁珩!
第50章
从青云寺出来,萧子昱仍有些魂不守舍的。
寺庙的门槛格外高,他忘记抬脚,险些被绊倒在地。
华真扶了他一把:“施主小心。”
萧子昱站稳身子,又同他确认道:“你们住持,当真不在?”
华真如实道:“师父行迹不定,如果不是他主动回来,我们平日也很难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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