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昱听多了孟夫人虚情假意的关怀,不免觉得心头暖热,但他与人交往向来自带三分考量,因此也只是得体道:“谢谢伯母。”
薛金玲不介意他有没有改口,依旧笑眯眯的,转而看向袁珩:“珩儿最近头疼有没有发作?我打听来了一个老中医,抽时间可以去看看。”
“嗯。”袁珩不痛不痒地应下来,“老毛病,不用那么麻烦。”
“你哪里都优秀,就是不知道关注自己的身体。”薛金玲唠叨起来就像寻常人家的母亲,丝毫没有名媛的架子。
董事们陆续到齐,薛金玲自觉让到一边,把位置交给袁珩,自己又去跟护工叮嘱着什么。
萧子昱的视线始终追着她,薛金玲在袁启安病后把袁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对两个儿子一样上心,后母做到如此也算是尽责,不知为何袁珩对她总是淡淡的。
他的打量很是收敛,那护工却抬起头,笔直朝这边看了过来,恭敬道:“萧少爷。”
萧子昱不闪不避,礼貌颔首。既然被发现了,索性大大方方的,这护工看起来人到中年,短袖下则是鼓囊囊的肌肉,想来干活也很麻利,一个人就能给老爷子洗澡翻身。
疗养院第七层都被袁家包了下来,等候室被改装成了会客厅,人齐后大家鱼贯而入。
袁启安今天也换上了正装,半靠在床头阖着眸子,因为中风,五官有些变形,那威严中便多了几分怪异。
“老战友,身体恢复得怎么样?”说话的是个年过半百的中年人,头发焗得黢黑,右眼下角有块硬币大小的褐色胎斑。
萧子昱默默观察,这人方才被董事们簇拥着,地位肯定不一般。他依稀记得有人叫他老吴,能跟袁启安称兄道弟,交情也不会浅。
“硬朗着呢,”袁启安呵呵笑起来,伸手比划,“再多半年就能出院。”
“辛苦你们这些老朋友过来看我一趟。”
老吴说:“公司有珩儿你就放心吧,先把身体养好也不迟。”
董事们纷纷附和劝他保重身体,各个眼角笑出了花,那堆叠起来的褶子里却没有几分真情。
袁启安中风后便回购了一些小股东的股份做“库藏股”,后来又转移到袁烨名下。明面上是说给不争气的小儿子留个傍身,实则把股份大头攥在了袁家手里。
真正在公司行使运营权的袁珩却是个光杆司令。
董事们都心知肚明,袁启安想要袁珩做看门狗,先磨掉了他的爪牙,就是担心有一天袁珩会对他这个当爹的利齿相向。
他把事情做绝,袁珩却依旧任劳任怨。此刻他站在人群外围,背抵着门框,太阳穴隐隐跳动。
萧子昱在戏台上就演够了这种互相试探的戏码,心道权力还真是让人丑恶,不知道袁珩上辈子看惯了朝堂上的阿谀谄媚、踩低捧高,这辈子面对一群老家伙时有何感想。
今天主要是探望,大家对公司里的事闭口不谈。没了公事,话题很快就聊完了,稀疏的赔笑声逐渐止住,资历低点的董事缄默不语,萧子昱看向袁珩,见对方轻敛着眉头,分毫没有前来暖场的意思。
他主动上前提醒护工:“老爷子的水凉了,再去换一杯吧。”
屋里人的视线都集中向那个沉默的中年男人,后者讷讷一点头,麻利撤掉尚有温热的杯子,端了一杯新的来。
袁启安注意到了萧子昱:“你就是跟着袁珩那个的小孩?”
这句话不怎么客气,萧子昱应声道:“是,我先前同袁老师一起拍戏。”
“模样不错。”袁启安转动着眼珠端详,似乎在思考眼前这个年轻人能否压制住袁珩所谓的魁罡天命。
话音刚落,众人也默默打量起来。只见这个年轻人眉目清秀,神态却梳冷,一头不合规规矩的长发,莫不是为了满足袁珩的某些癖好。
萧子昱任君端详,谦虚道:“论模样我当然比不过袁老师,袁老师胎承于您,在我们众人中您当是最瞩目的那个。”
袁启安一噎,脸色便有些不太好看,明明萧子昱句句奉承,他却有种被调侃了的感觉。
袁珩捏捏眉心,终于走上前来,拦住袁启安看向萧子昱的视线:“父亲,时间差不多,您也该休息了。”
老吴笑起来,“还是珩儿细心,我们不便多叨扰,看到老战友你没事就放心了。”
好不容易散了场,薛金玲带着袁烨想再进去看一眼袁启安,护工提醒道:“袁先生已经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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