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房门,女子开口道:“你是五爷的夫人?”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如何回答?我保持沉默,只解下面幕,一笑。她肯定是记起我们的一面之缘。
她环视左右,终于没有说什么。这所大院有些蹊跷,这女子也并非常人。
她要走,我却喊住了她:“姐姐,妹妹我也是天涯沦落人。我只请问一事,从此处到马厩,有没有捷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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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以后,我从马厩混到了大厅的附近。虽然厅堂多守卫,但对于女子,他们都不太注意。我早已在房内梳好了最平常的丫髻,又顺手牵羊,从屋内拿了一个银唾壶。混在一群低眉顺目的侍女里,在庭院附近走来走去,把地形看得熟悉了。
大厅内点着高烛,杯盏交错,轻歌曼舞。阿宙哥哥拥着那名叫雪柔的美人。阿宙则心不在焉的喝酒,眼神清明的很。
夜已深。我冷不防回头,一轮月光,越肩而过。
宾主大半都醉了。有个管斟酒的小士卒走了出来,我叫住他:“小弟,你轻轻进去,请一声五爷。五爷夫人,在房内不太舒服……”我在他袖口里放了一块碎银。
他应了。不久,阿宙出来,往安顿我的后房走来。大堂之内,醉醺醺的喝彩声妻,舞姬的盘中舞已然结束。那雪柔翩然离席,开始击鼓。青山白雨,鼓点铿锵,而她面不改色。
“阿宙,阿宙。”我拉了他绕到一棵树后。
他并不吃惊:“我就知道你搞鬼……”鼓声压过一切,我的心猛跳。
我劝:“我们还是走吧……阿宙,这里一切都不妙啊。”
阿宙的剑眉上峰扬起,他刚要张口。
鼓点忽停,一根弦被崩断了。阿宙的眸子划过丝惊。
大厅内乱作一团,有人嘶喊,有人惨呼,遥遥中,雪柔冲出屋子,将一团东西向外一抛,大声叫到:“此城已被围,所有人等,只须降我,便可免一死。”黄裙飘展,她剑上滴血。
马上就起了一阵厮杀声,随着后屋前屋的兵士冲入,一片刀光剑影。我不等阿宙回答,拉着他跑。到了角门,我将四根手指放进嘴里一个呼啸,玉飞龙从大街上飞奔而来。它背上,有阿宙的宝剑,还有我的竹囊。
阿宙也不再废话,同我就上了马。大街沉寂,没有一个行人,就像一座死城。
从城的西北角,起了一阵冲天的火光。城门四角都有喊杀声。流星般的箭矢大量飞进来,白茫茫的就像冰雹。
那个雪柔抛出去的东西,应该就是阿宙二哥的人头。他们是不是要一网打尽,阿宙也是漏网之鱼?一切来的太快,我的手都在颤抖,毕竟这是第一次亲历战场。阿宙把我带到城楼附近的一个黑暗胡同里,示意我不要惊慌。他深皱眉,相当镇定。我们在玉飞龙背上等了长段的时间。呐喊声,号角声,渐渐的微弱下去。我探头出去,却好像被抛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黑夜中,起了无数的烟尘,马蹄席卷着鬼蜮里的呼啸,从城门的各个方向涌来。月亮变成了红色的,好像是沸腾的鲜血。马上的黑衣人们全都穿着轻薄的衣裳,唯有头上插着半根孔雀蓝的羽毛,犹如是燃烧的鬼火。他们的脸都被映得通红,他们的眼睛也是红的。
蓝羽军,这些人是蓝羽军!锦官城在今夜,居然被突袭了……?
阿宙自言自语:“西北,哪里是西北?”
我听到一个尖锐的声音答:“我怎么知道哪里是西北?”这是我?我真没出息。
阿宙把我揽得更紧,仰头望月:“好。小虾,我们要跑了。别怕。”
我不是怕,只是不安。我们的马,跟着蓝羽军的大流,就像是两条互相穿越的涤带,交错变形。军人们许多都不用手抓缰绳,或是两手拉弓,或者伏贴马背,他们的速度快,我们就更快,以至于有人发现我们的异样,双方早就离开太远,错过了杀机。天气已热,我全身大汗淋漓,神经质的夹紧了玉飞龙的肚子。阿宙湿透的衣服紧贴着我,倒是难舍难分了。
石块弩机的声音,依然不断。总觉得它们全是对我而来,可过了一段时间,才分辨出它们其实还遥远。这时,阿宙的呼吸声,才明晰起来。等到我们穿出城门,旷野上一阵冰寒。蓝羽军与官军与此处纠缠于白刃战。人们在我们的身边,互相残杀,断折,血液四渐,我的脸上不断被湿漉漉的东西所黏附,这时候并没有感到恶心,只觉一种为生命所激荡的悲凉,一种向前冲破的全身心的震撼。
有人朝我们的马奔来。阿宙在我背后挥剑,那些人似乎在退却,但更多的人盲目的涌来。有的人只知杀人,要拉着我们一起陪葬。有的人自己也不明白在做什么,如海上溺亡,都要抓住唯一的生命之舟。阿宙大声叫我:“你来控制马!”
我挺起身,他似乎不在我的背后了,我一惊,猛回头。他的脸如鬼魅一般,眼睛燃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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