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就是秦梦婷吗?她们都不敢相信。那如清茶般的眸子现在空洞无物,仿佛一个被雾气吞噬的清晨,她似沉浸在第三世界当中,扮演着一个非常认真极其负责的好老师,正对前面的学生循循善诱,进行耐心的辅导。她自说自画,一股很陶醉很投入的样子。
三人走过去不断喊着秦梦婷的名字,她只是歪着头好奇地看了看,毫无表情,却又自顾自地哼起儿歌来:“下面跟老师说,小老鼠,上灯台,偷吃油,下不来,喵喵喵,猫来了……”
陈丝瑜蹲下身握住她的手说:“看看我呀,梦婷,我是陈丝瑜!”
“我是钟远黎!你怎么连我也不认识了。”钟远黎急着喊。
“我是汪然啊!快看,我们给你买花了!”汪然将一束花伸到梦婷面前,她马上开心地笑起来:“好漂亮的花儿呀,小朋友,谢谢你!”大家面面相觑,都垂头丧气了,她们中最乖巧听话、最文静老实的好友再也认不得她们了,再也不能与她们同甘苦共患难了。
“算了,她连我都不认识了!”最悲哀的莫过于梦婷的母亲,这个女人在顷刻间的全部希望被毁灭,那支撑起她美好未来的大厦轰然倒塌,这种重创使她一下老了十几岁。
三人无奈地直起身,汪然迷茫地走向窗口,窗前是一张写字台,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秦梦婷很多书,有自修大专教材、本科教材、教学用书……最上面是一本英语书,看得出已被翻旧,上面露出一个折角,大概就看到那一页。汪然捧着书,随手翻了几页,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画着,可以感受到它的主人是多么用功。汪然的鼻子有些酸酸的。正沉醉于自我世界里的秦梦婷忽然从椅子上冲过来,一把推开汪然:“我的书!我的书!”她将书抱在怀里,嘴里咕囔着走回去。
“今天天气好,她处在兴奋期,天气不好,她会一个人抱着书坐在那儿。”她母亲扶着梦婷坐好,显得有气无力地对大家说。
“就是她那本考级的书吧!”钟远黎问,想着几个月前来送书,她还规划好了下一步的去向,现在竟然相见不相识,不由地眼泪噙满眼眶。
“可能是,她出事前晚说要用功,马上就要考了,就是拿了这些证书到教育局评理不行到其他外贸公司当翻译或是做个导游也能凑和。可是,她没有这个命啊!也都怪我,不该让她第二天才上学,可前一天又那么晚,我能不担忧吗?只能怪她命不好,代课的路途太遥远!”她母亲越说心里越难过,不停地擦拭着眼角,在晚辈们面前,她不想表现得太脆弱。
陈丝瑜走上前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又不知如何去安慰,只能叹了口气。秦梦婷母亲平静了一下心情又告诉她们,梦婷为了上班不迟到,急急忙忙忘了戴头盔,车祸时正撞了头,由于头部血管丰富,脑组织是生命中枢,质地脆软,且又限于相对封闭的颅骨腔内,颅脑受伤会出现一种或多种症状,所以尽管医生做了几次手术,还是倒致梦婷脑外伤后遗症,继发性脑积水,甚至还有类变态人格障碍。
三人不敢想像那种惨状,沉默片刻,钟远黎问:“她是上班途中出的事,应该属于工伤吧!”
“工伤?”她母亲顿时变得很生气,“肇事者是赔了一些费用,学校也派了代表象征性地来看望了一下,其它还有什么补偿,还有什么险?你们代课这么多年,谁为你们负过责交过一份保险的?一年的代课工资都拿不全,还会为你们交保险?看看你们的待遇连我这个下岗工都不如,还不得稳定,从这个学校到那个学校,早知道就坚决不让婷婷再做这个狗屁代课教师了,现在变成这个样子……”她情绪激动起来,眼泪不听使唤地不断流出,似乎要把几天未流的泪都流尽。
“是啊,我们什么都不是,临到最后什么都没有。”陈丝瑜轻轻对自己说。
梦婷还在自我陶醉,还在继续做着一个很优秀的老师,现在的她一脸真诚的笑,忘却了曾经所有的伤、所有的痛、所有的烦恼…… 。 想看书来
第十五章 飞来车祸(5)
从秦梦婷家回来,三人的心情沉重而压抑,似被一大堆东西堵住,哽在喉口,上不得又下不去。
“我忽然对这个行业产生极强烈的厌恶情绪!看看梦婷和我们一样坚守着这份职业,甚至比我们的付出还要多,到头来,却是一场空,一个梦。”钟远黎轻轻地说,她知道她们的心情也是如此,大家原来是那么地喜欢做教师,为着圆这个教师梦,她们执着了这么多年,可是都迎来二十一世纪了,只以为代课教师们也会淋浴到新世纪的曙光,却未想到她们这些代课教师越来越被推向浪潮的边缘,越来越被挤出主流人群的圈外,他们还在这边缘浪潮中不断挣扎,奋力搏击。
“为什么不让我们美梦成真呢?难道我们的执着与坚守都是一种错误?到最后追逐的却是海市蜃楼。”汪然叹息一声,同时又偷偷看着不断振动的手机。
“我不知为什么现在很怕走在路上,总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像X光一样穿透我,使我无处遁形,他们一定在笑话我,鄙视我,让我羞愧难当。”当陈丝瑜情不自禁地说出自己感受时,汪然和钟远黎都惊异地望着她,怀疑是不是她的心理上有了什么问题,她一向敏感而多疑。
陈丝瑜未看她们,继续道,“我和你们不一样,成了家,邻里上下都是好单位、好工种的熟人,每日低头不见抬头见,打个照面总要嘘寒问暖一翻。有时要跟着老公出去应酬,相互都要提及升迁晋级、职称评定、工资增长,那时我就会紧张得无法呼吸,就感觉自己太庞大了。”卫曾征是学校干部,势必有些应酬,有的推脱不掉不得不唤上她,只要稍一提到工资,陈丝瑜就如坐针毡,卫曾征也不好受,往往回去后又会大叹别人的老婆工种怎么好,工资怎么高,再就是对她冷嘲热讽一翻,说得她自己都感觉自己真的一无是处、真的太窝囊了。她冥冥中意识到信心已经逐渐远离,便拼命压制着那个自卑的生长,可还是从漏隙中钻了出来,以其更疯狂的速度抽枝长节。
“我也好不到哪儿去啊!”汪然用手拨了拨飘散的卷发,她不再像前卫的小女孩儿,倒更像个神情庸懒的弃妇,“我觉得自己这根藤真的攀不动了,只能就这样老死风干。”
“也许这就是我们这种执着人的代价。”钟远黎也冥冥中觉得汪然有自己的暗喻,不便挑明,就说,“过于执着就是偏执,就是冥顽不灵,也许我们对自己的梦想太过于执着,对这世界太过于认真,这大概就是造成我们悲剧的根源吧!”
大家静默了很久无话可说,她们的心里已被悲伤与失望填满。
“妈妈,我要玩这个!”陈丝瑜的儿子——小宝耐不住大人们的性子,指着前面的蹦蹦床晃着丝瑜的胳膊。丝瑜明白了儿子的心思,付了钱让他尽情地玩,平日里无暇陪他,又让他处于父母无休的争吵之中,使他养成过于温顺、内向的性格,这让她感到十分愧疚,在她的理念中,孩子就要有孩子的个性,可她却为了自己摇摇欲坠的事业而疏忽了对儿子的培养,让孩子的个性未得到健康发展。
“看来,在我们这批人中,还是你比我们好一些,连孩子都快会打酱油了!”钟远黎羡慕地说,“看我们到现在连婆家都没有。”
“那是你们的要求太高!”陈丝瑜回道。
“哪会啊,我们现在甘心二姑娘倒贴也无人问津了。”钟远黎落寞地说,“原来还自以为会有乌鸦变凤凰的时候,所以心高气傲着,只想到考试、转正的问题,压根儿没这心思往这上面钻,只以为出人头地了自会有好男孩来追,倏忽间,韶华逝去,而我们的地位一年不如一年,连谈恋爱的资本也一落千丈。”她说的是,心底里有些后悔自己曾经太傻太幼稚,竟去追逐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梦,明知那个他是不会属于她的,但心中仍以他来作为标尺,挑肥拣瘦、高不成低不就,一眨眼的功夫,自己皮松肉赘了还未找到归宿,母亲急,父亲也急了,又发起了相亲令,只是再也比不得从前,代课教师转正机会越来越渺茫,随着外界经济发展,她们的地位也越来越低,甚至连村里请代课教师都没人愿意去了,宁可在附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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