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景舟不愧是名医,一针见血的指出季氏乃是肺疾,三分治七分养,身体底子又薄弱,讲究用温和的药慢慢调补,而先前几位郎中用药过猛,看似对症,实则适得其反。
又去为陈甍把脉,一番望闻问切之后,只道这孩子面色晦暗,忧思郁结,问是否食欲不振,噩梦不断,盗汗难醒。
陈甍一一点头,那惨烈的场面,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他读书一向勤勉自律不出差错,那日却鬼使神差的少做了一项功课,而被先生留堂做完,等他带着书童离开私塾时天色已经擦黑了,他还在奇怪家里为什么没派人来学堂找他时,只见巷子里火光冲天,大街上也突然冒出几股流寇,他们用倭语嚣张的叫嚣,□□妇女、烧杀抢掠。
书童拉着他躲在一口干涸的水瓮里,二人才勉强逃过一劫,可是他的家人、邻里,一整条巷子的富户无一例外惨遭洗劫。
他是淌着血水回到家的,院子里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尸首,祖父倒在书房的案台底下,娘亲是自尽的,爹爹临死前用裁纸的小刀割断一名倭寇的喉咙,与之同归于尽……守孝百日,这些画面夜夜出现在他的梦境。
万景舟道:“我可以开一副疏肝理气的药,但那只是辅助,心结需要排解,小小的年纪,多出去走一走,与亲近之人说说话。”
陈甍只是一味的点头。
“怀安。”
沈聿朝着门口探出的小脑袋喊了一声。
“在呢在呢。”
怀安立刻像小狗腿子一样出现在众人面前。
“带表哥出去玩。”
沈聿道。
“好嘞。”
怀安脆生生的说:“萌萌表哥我们走。”
陈甍春日里打了个寒颤,什么萌萌表哥……
还未来得及表达不满,就被怀安生拉硬拽的出去了。
孩子们都在院子里玩,万郎中开了药方,又交代了几句医嘱,便要赶回邻县。
沈聿命人去照方抓药,亲自叮嘱车夫一定要将万郎中妥妥当当的送回医馆。再回到上房时,牌桌已经撤掉,一家人围坐着,讨论进京的问题。
陈氏仍是不想进京的,季氏持无所谓的态度,反正丈夫常年在保定一带驻守,住在哪里都是聚少离多,加之这一两年来身体不好,总是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保定距京城更近,二叔空暇时便可回家。”
许听澜道:“还有三个孩子,议亲啊,读书啊,还是在京城更方便些。”
许听澜说的并不委婉,两人稍稍有些动摇。
季氏平时虽然没什么主见,却也看的明白。眼见两个姑娘一年年的大了,以后从翰林院或新科贡生中为她们择婿,总比在安江县这个小地方要好得多,另外还要考虑儿子读书,沈聿为子侄安排的私塾,也比当地的塾师要有学问。
念及此,便委婉表示都听婆母的安排。
陈氏明白她的意思,便点头答应下来,还对许听澜道了声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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